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二一


  剛進房門,胭脂就放下包袱與長劍,朝一臉倦怠的燕陌道:「殿下先在房裡歇著,一會兒小二會送膳上來,我先出去一趟。」

  她昨天墜水暈倒,又連續趕了這麼長時間的路,明明滿面風霜,卻連坐也不坐一刻便又要出去。想到這些,燕陌內心的擔憂極為濃重,急急地問:「你去哪裡?」

  「我得去買兩匹馬,還得買些衣衫。咱們的裝束得好好換一換,否則目標太過明顯。銀雪鎮距離褚旭國的丹城,只兩天路程。咱們先到丹城,再由丹城邊沿的棲鳳山直插玉霞關。這樣一來,就不用再經過把守嚴密的漕江。殿下以為如何?」

  「這條路似乎並不好走,需要越過墨絢國與褚旭國兩道關卡。」燕陌若有所思地道。這條路是比直接從墨絢國出關,通過漕江,再經蒼隱國漕州邊境轉入霧烈國要來得近,只是路況不太好,加上要通過兩國邊關,怕不是易事。

  「殿下放心,這條路我已經走過一次。來的時候,我都打探好了。自從玉霞關與平城失守後,墨絢國商隊為了賺到更為豐富的銀錢物資,便聯合褚旭國商隊開闢了這條商路,直通霧烈。如今這條路過往商隊比較多,最適合我們掩藏身份,藉以歸國。」

  「好吧!」想不到,她早就已經未雨綢繆,安排穩妥。燕陌看著她憔悴的容顏,對她的信賴逐步增加。

  「殿下好生歇息,我去了。」強打起精神,胭脂抖了抖身上皺起的衣衫,掩門而去。

  如此亂世,霧烈國得此女子為後,真是一大幸事,十二皇弟去得太早了……看著她消瘦的背影被漸漸關閉的門隔開,燕陌如是想著,靠在床柱上閉目養神。

  銀雪鎮為墨絢國的邊關城鎮,四海客商齊聚于此,來往穿梭,可謂熱鬧非凡。在這塊貨物交易頻繁的風水寶地上,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可以說沒有買不到的商品。

  因為來時曾經過這裡,胭脂對這裡的環境相對熟悉了些。很快,她就買到了現成的服裝衣飾,既有給燕陌的,也有給自己的。

  當她抱著裝衣物的小包袱從店家走出,準備前往隔街的馬市時,街道一頭出現了四五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物,身著清一色灰色長袍,腰上均系有一方白玉,顯得頗為儒雅。她心裡一驚,趕忙混在了人群裡避其耳目。數日前她經過丹城時就曾見過這幾人,那時他們並非如此商戶打扮,而是武將模樣,隨侍在一頂空前豪華的大轎邊,好像屬於褚旭國某個位高權重的名門望族。

  等幾人騎馬遠離了鬧市後,胭脂才從人群裡走出,朝隔街的馬市走去,邊走邊犯嘀咕。四國通商由來已久,雖然眼下兩國戰亂,四國之間的商隊仍相互來往密切,可是剛才這幾人為什麼要刻意裝扮成商人的模樣來鄰國?他們來做什麼?他們明明是褚旭國的武將,可不是文人或商人。

  自從蒼隱與霧烈開戰後,向來愛好和平的墨絢國仍像十年前漕州戰亂一樣全心致力於規勸兩國,褚旭國則不聞不問,大有點兒「各人自掃門前雪」的意思,就是偶有書信於蒼隱、霧烈,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沒有幾分誠意。那時霧都失陷,駙馬修越曾回褚旭國搬兵救援,結果吃了個閉門羹,空手而回。眼下,四國之間的關係如此微妙,這些人如此動作究竟有何目的?

  胭脂思來想去,不覺馬市已到。她飛快地挑了兩匹好馬以及合適的馬具,付了銀錢,左右手各牽一匹往客棧方向走。誰料回到客棧,竟見幾名灰袍男子正坐在客棧廳堂裡有說有笑,自己反倒愣了一會兒。還是店家夥計主動上前為她牽馬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失態,趕忙裝作一邊呵氣一邊揉搓著雙手,自然地穿過廳堂。好在幾人一直在飲酒作樂,沒有發現她的注視,胭脂也就放心地上了二樓。

  急匆匆推門進房,卻不見燕陌的影子,她的心涼了半截,該不會他又出什麼事了吧!不是讓他在房裡好好休息一陣子的嗎?怎麼她出去一趟後就不見了人?裡外兩個房間所有物品都未有零亂的跡象,她隨身的小包袱像被人動過,打開看看,卻未少一物。就在她莫名焦慮過濾著各種可能性時,身後傳來了推門聲。

  「你回來了?」是燕陌的聲音。

  飽受驚嚇的心臟一下子恢復正常的心跳,胭脂放下裝衣物的包袱,用有些責怪的語氣道:「我不是說過請殿下在房內好好休息一下嗎?您怎麼隨隨便便就出去亂走?萬一被刺殺團的人發現怎麼辦?您知道不知道您對霧烈國有多重要,您……」在回轉身的一刹那,胭脂停止了說話,雙眼望著面前整潔宜人的燕陌,一下呆在原地。

  燕陌乍見她極度驚愕的樣子,一時失笑,「怎麼?我的樣子很怪嗎?」過去七年,他打定主意隱姓埋名,一直浪蕩過活,不修邊幅,外表形象要多糟糕就多糟糕。如今裡外沐浴一番,洗淨梳直滿頭蓬亂的頭髮,刮了胡楂,用鹽清潔了口腔,一下子就變得神采奕奕。

  老實說,她真的非常不適應他一下子從邋遢髒亂的樣子變得這般清新怡人。眼前的燕陌和他逍遙臺上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看來你得好好習慣我現在的樣子!」燕陌眨了眨炯炯有神的眼睛,有些調皮地揚起濃濃的眉,表情有些促狹地看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胭脂,然後指著她手上的男裝,「你手上的衣衫是給我的嗎?」

  「呃,是……是給殿下準備的。」胭脂動作有些僵硬地將手上的赭色衣衫朝他遞去。

  接過衣衫,燕陌的臉上多了份得意之色,沒想到稍稍打理一番,居然讓向來遇事從容不迫的她看呆。「不要一直叫我殿下,叫我燕陌就好。」

  「殿下快換上衣服鞋襪吧!」胭脂沒有改口,徑直走向外屋,以便讓燕陌在裡屋換裝。她記得侍衛長帶她回霧都前,在玉霞關的軍營裡,她曾遠遠地見過他一面。那時,他穿著赤袍金甲,頭戴纓羽,威風八面,一揮手,便有數萬大軍為之齊聲高呼,何等榮耀!這麼多年後,他變了許多,變得穩重謹慎,更為內斂。霧烈國所需要的正是這樣一位懂得韜光養晦的帝王。

  就在她思緒翻滾之時,內屋的門輕輕地開了,燕陌站到她面前,奪走了她的目光。平心而論,他長得很出眾,有一雙明亮的眼睛,成熟的臉棱角分明,唇部上方與下頜處有一些刮去胡楂留下的青印兒……放眼看去,他的身上還透著一種若有若無的滄桑,大概是離國出走的這些年磨煉而成。

  見她只是欣慰地看著自己,燕陌感覺全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自顧著左右查看自己身上還有什麼不妥,「為什麼不說話?我這樣穿著……不好嗎?」

  赭色的長衫,斜繡著雲邊的領口,柔緞質地的暗褐色腰帶,再配上青靴一雙,燕陌整個人較之前增了數分雅致,再不是那個坐在土地廟門口的流浪混混。胭脂菱唇微啟,忍不住贊了一聲,「很好!」

  「那就好。好些年沒有這麼穿,我有些不習慣!」燕陌用手撩了撩額際垂下的長髮,試著在胭脂面前走了幾步,似乎想找回一點兒從前的感覺。

  「晚些時候,殿下將發綰起吧,現在這樣看起來很怪。」看他長髮披肩,胭脂提醒著說,然後開始想接下來趕路的事。

  「對了,你吃過了嗎?我為你留了些點心,用棉被焐著呢!」突然想起她還未用早膳,燕陌走回裡屋,掀起棉被,將一個還熱乎乎的小布包取了出來,遞給她。

  「剛才出門在街市上吃過了,先收起來吧!馬匹以及趕路用的乾糧我都準備好了,午時一過我們便趕路。我向侍衛長許諾兩月便回,眼下僅剩一月時間,時間很緊,能給殿下的休息時間不多。趁現在離午時還有一個多時辰,請殿下好生休息。」胭脂沒有接他手上的食物,中規中矩地道。現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趁刺殺團尚未追來,借此良機能走得越遠越好。

  也就是他梳洗一陣的光景,她就將一切都準備妥當,可謂神速。不過,聽著她一口一個殿下地叫,燕陌隱隱有些不快。直覺告訴他,他不喜歡他們之間有距離。他希望她叫自己的名字,只有如此,兩人間的關係才會平等,才有可能靠得更近。「不要叫我殿下,我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心如玲瓏的胭脂聽聞他強調式的話語,內心一震,莫非昨日水下為救他的那一吻讓他誤會了?燕康屍骨未寒,大仇尚未得報,霧烈危在旦夕,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兒女情長?即便兒女情長,對象怎麼能是自己?即使她不認為自己是霧烈的皇后,可廊、滄二城的百姓並不這麼想。她抬眼望他,正見他睜著坦誠的眼睛注視著自己。胭脂感覺自己的呼吸有些紊亂,輕言細語地提醒,「我想殿下是誤會了某些事情,保證殿下的安全是我的責任。殿下須分清事情的輕重緩急,切勿忘記霧烈國尚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只不過他一句話,她便凝重如此,如被加以重擔似的。燕陌看著她,話語一轉,「如果我命令你不許叫我殿下呢?」

  看來他是鐵了心如此,胭脂微歎,不發一言,走向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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