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20)_安安

二〇

　　「落了水，身上的火摺子肯定不能用了，卵石可以打火。若是沒有那麼快找到村莊，還能用這條剩下的烤魚果腹。咱們沿著水路走吧！」想是鞋子掉進河水被沖走，燕陌打著一雙凍得通紅的赤腳，邊說邊走在了前面。

　　「你的腳……不要緊吧？」大冷的天，一路荊棘，還不知得走多遠才能到有人家的地方，他光著腳能行嗎？

　　「沒關係，不礙事的，走吧！」知道她關心自己，燕陌心裡熱乎乎的，像有什麼東西要溢出來。他忍受著從腳底傳來的徹骨寒冷，嘴裡說著打消她顧慮的話。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若能做到這一點，重振霧烈國就指日可待了。胭脂不語，打著輕顫，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就這樣，兩人沿著水路，披荊斬棘，相互扶持著順流而下。

　　夕陽滿天，雪堆冰淩閃爍著無與倫比的美麗光芒。在胭脂與燕陌墜落的瀑布上方的林子裡，鳥兒被急促的馬蹄聲驚得撲簌簌飛起。

　　一群立身于馬前的勁裝殺手簇擁著一個身形高瘦的黑髮男子出現在陽光、河水與天際的交界處。他的眼睛裡充滿了仇恨，目光一直注意著瀑布下的深潭與密林。

　　「團主，瀑布這麼高，應該沒有生還的可能。」離他最近的一個殺手查看地形後道。

　　「這條河叫玉清河，通向漕江，為以防萬一，繞道去瀑布下面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扯起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那女子武藝出眾，殺了他手下不少人，又深諳水性，怎麼可能輕易死掉？再說燕陌，三十幾人圍殺他，反倒被他殺死十數人，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絕不能讓這二人踏上霧烈國的土地。這是桓帝給他的命令，他必須辦到，完美無瑕地辦到。

　　「是！」眾人領命道。

　　「走！」黑髮男子一馬當先。

　　殺手們走後不久，瀑布上方又出現一撥人馬，為首之人身著銀白狐裘大衣，高冠玉面，在微沉的暮色裡顯得耀眼奪目。

　　「殿下，依我看，咱們不必再為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勞心費神……」腰挎長刀的玄素話還沒說完，就被瀚淳眼中的厲芒瞪得不敢再言語。好一陣後，見瀚淳臉上的神色有了些好轉，他才繼續，「算我沒說。」

　　「追她的殺手們是不會放棄的。她有危險！」瀚淳望著數十丈高的瀑布，心中十分焦急。清晨剛收拾好悅來客棧的殘局，還沒來得及回縣衙，就有人來報告說城南郊外玉清河岸邊有人打了起來。想起她去的方向正是正南，他便帶著人馬不停蹄地趕往事發地點，結果發現了十來具與悅來客棧前如出一轍的殺手屍體。接著順著馬蹄印兒一路追到蘆葦灘，又發現了她中箭而亡的坐騎以及數具殺手屍體，岸邊滿是暗器。派人下水去找，水深難測，無法查看，只好一路尾隨著沿途的馬蹄印兒追到了瀑布前。

　　她以寡敵眾，是為了那名畫上的男子嗎？畫上的男子究竟是她什麼人？這麼高的瀑布跌下去，還有生還的可能嗎？一路尋跡而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擔心她，擔心得心都快蹦出來了，以至於控制不住情緒，對好友玄素也動了火氣。

　　「回去吧，殿下！天快黑了，就是要找，也得明早天亮後再尋路下去找呀！」玄素勸說道。看來瀚殿下這次是真的看上那姑娘了。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看瀚殿下如此失魂落魄過。

　　「也只能這樣！」瀚淳最後一次望向瀑布的下方，心裡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不得不掉轉馬頭，準備回城。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朝眾人的方向飛馳而來，馬上坐著一個軍將般的人物，急急地朝瀚淳高聲大氣地喊叫：「殿下，殿下——」

　　「來者何事？如此慌張。」瀚淳雙手用力地捏在一起，心裡一緊，湧起一腔熱情，又突然惶恐起來。莫非找到她了？是生還是死？

　　「殿下，墨都急報，貴妃娘娘重病危在旦夕，請你即刻回都！」來者落馬即跪，上氣不接下氣地回話。

　　瀚淳難以置信地道：「什麼？你再說一遍！」不可能，他離都時，母妃明明還好好的。

　　「殿下，墨都急報，貴妃娘娘重病危在旦夕，請你即刻回都！」來者重複了一遍。

　　「母妃病危？」瀚淳頓時感到腦袋裡空蕩蕩的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不禁淚眼迷蒙，「連夜回都！」胭脂，但願你還活著！他咬緊唇舌，心中默念，反手抽馬一鞭，再無法顧及任何事情，火速馳騁在回城的路上。

　　一群人最終飛快地消失在初春時節的蒼茫夜色中。

　　第七章陌的本色

　　順著玉清河，燕陌與胭脂一直走到天黑，才找到一個僅十來戶人家的小村莊。二人站在村口，看著村子裡若隱若現的燈光，彼此都有些激動。

　　「進村吧！」燕陌看著疲憊不堪的胭脂道。

　　「等等，我們還是暫時不要進村比較好，說不準刺殺團的人馬正在村莊裡恭候我們的到來，還是小心為上。」胭脂思慮再三，反駁了他的話。

　　「既然如此，那就找處隱蔽點兒的地方休息一會兒吧！」燕陌提議道。他實在無法再看著她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繼續前行。

　　「我看還是應該連夜趕路才行。殿下意下如何？」胭脂呼著氣，感覺身體在夜風裡抖得厲害，回頭看看強忍住寒風吹襲的燕陌，當下又改變了主意，「殿下，你且在原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我和你一起去。」不明她的去意，燕陌不放心地道。

　　「不行，你在原地等我。」胭脂堅決否定他的話，然後舉步朝最近的農家小院走去。她得為他找幾件避寒的衣物才行，否則還沒走到霧烈邊界，他就會被凍死。

　　燕陌只好默默無語地站在原地等待，因為他知道她說一不二，她是不想讓他冒險，所以才一個人去查看情況。

　　好在她並沒有讓他等太久時間。回來的時候，胭脂手上多了一件像樣的棉襖、一條厚實的下裝以及一雙看起來很暖和的棉鞋。她將東西都遞給他，說：「天氣太冷！怕你挺不住，這是我在村民家裡悄悄拿的，殿下快穿上吧，也好抓緊時間趕路。」

　　「悄悄拿的？」燕陌一怔。

　　「眼下我們絕不能暴露行蹤，萬一被刺殺團發現，麻煩可就大了。放心吧，我放了一塊碎銀作為交換，不算白拿。」胭脂打消他的疑慮，背轉身走遠幾步，等他換裝。

　　換完裝，燕陌感覺身上暖和了許多，與胭脂分食完剩下的烤魚，便急匆匆地摸黑趕路。

　　天亮時，二人到達墨絢國最南端的小鎮——銀雪鎮，找了家僻靜的客棧，訂了間套房暫時歇腳。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