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15)_安安

一五

　　她一個人在客棧偌大的廳堂裡思索徘徊，冷冷清清，竟有些孤獨。熄燈回房的時候，她踩在樓梯上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間裡回蕩，想到她的歸途鐵定會遭到刺殺團的阻攔，心裡很不安。於是，這一夜，她仍然像過去一月的夜晚一樣，睡得極不安穩。

　　天剛亮，半夢半醒的她被客棧裡不知誰的大嗓門兒驚醒。她掀開棉被，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起，匆匆套上外衣，簡單地紮好頭髮，推開門，聽見樓梯上傳來急不可耐的沉重腳步聲。人數至少有六個，而且都是一等一的練家子！

　　「哎呀，這天才開魚肚白。各位大爺，客人都還在睡覺呢！你們怎麼能……」是老闆娘焦急的說話聲。

　　「去你的，爺幾個找人，又不是找你……」先前的大嗓門兒嚷嚷道，緊接著什麼東西乒乒乓乓地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你們……你們這是欺負人，也不怕咱們去官府告你們這些蠻橫無理的傢伙！」小莊又哭又鬧。

　　胭脂反應敏捷地閂上門，取了隨身的小包袱往肩上一掛，提劍向窗戶靠攏，推開欲往下跳。正待要跳，她又想起一事。不行，眼看就快到辰時，萬一燕陌前來尋她，落入這幫殺手的魔掌怎麼辦？這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一旦抓到他，他肯定沒有活路，他是霧烈國的希望！不行，她不能走，她得在客棧等燕陌，不能讓他冒這個險。

　　嘭嘭嘭的砸門聲從樓道裡傳來，然後是野蠻的踢門聲。胭脂打定主意，一手扣著小包袱，一手放下床帳，假裝蓋著被子酣睡。右手緊緊攥著劍柄，做好隨時攻擊的準備，一旦他們發難，她出手絕不留情。以一敵六，她必須劍劍見血。

　　意料之中的，房間門被人踢了個七零八落。胭脂透過床帳看得真切，有三個精壯漢子進了門，穿的是普通的墨絢國服飾，但走路的神態氣質卻非刺殺團成員莫屬。她再次握緊劍柄，她的每個指關節都在棉被下面咯咯作響。只要他們一靠近，他們就離死不遠了。

　　「喲，這房間住的敢情還是個妞兒！不知道長得漂不漂亮……」走在中間的那個摩拳擦掌，一看就知道是個下流坯子！

　　胭脂心裡一陣痛恨與厭惡，看見右面那人速度最快，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床前，一邊謹慎地伸手去撩床帳，一邊提醒，「大家小心！」

　　「哼！」她輕哼一聲，身形躍起，飛手就是一劍，快如閃電，床帳被割成兩截，撩床帳的那人脖子上立時出現一道深可見喉的血痕。

　　中間那人剛將手刀抽出一半，胭脂一腳便將他手裡的刀踢回刀鞘，身體晃過左邊殺手襲來的一掌，劍已在抽刀未成的殺手胸口鑿開深深的口子，拔劍，血湧如注，那人已緩緩倒地。

　　左邊的殺手見此情景大驚，叫聲還沒出口，胭脂已一劍封喉。瞬息之間，三人便倒在她劍下。廊道裡的其他三名殺手聽聞打鬥之聲，奪門而入，三人並列擋在她面前。

　　「不想死的話，就給我滾遠一點兒！」將包袱緊緊系在身上，胭脂側身擺出八字步，右手揚劍在後，神色不怒而威。

　　「殺——」三人並不退後，一齊向前，三刀化作一片刀影，逼人之至。

　　「既然不怕死，我今天就成全了你們！」她揚起血色沾染的劍，將刀法融灌於劍道中，出其不意地化劍為刀，削、切、挑、砍，劍劍左右逢源，看得三人大奇，幾招下來便露出破綻。

　　噗噗噗數聲，胭脂的劍已將三人身上割得遍體鱗傷，衣衫破破爛爛。

　　三人駭然，轉身就跑。

　　還想搬救兵？他們也太天真了！胭脂淡笑著道：「還想跑？」身形一晃，人已搶先一步堵在門口，攔住三名殺手的去路。

　　見跑不掉，三人也不多話，淩厲的刀鋒一齊劈來，暗帶風雷之勢。

　　她不殺人，人就殺她！所以，先下手為強通常是上上之策。胭脂快劍閃亮，讓三人眼睛一花，接下來，三人通通倒地，一命嗚呼。「哼，這一招就叫一命嗚呼！」

　　房間裡血污滿地，多待一刻都嫌礙眼，她收劍回鞘，昂然闊步穿過樓道，轉過樓角，站在樓梯口，俯視一樓廳堂。果不其然，廳堂裡站著戾氣橫生的殺手，人數不下十五人。為首的一個坐在廳堂正中的木桌上，氣定神閑地吹著面前冒著熱氣的茶水，啜飲著，不發一言。

　　小莊扶著老闆娘，與幾個伙夫一起戰戰兢兢地站在櫃檯邊上，而老闆娘一臉青紫，嘴角破裂，發散衣亂，想必因為摔下樓梯受了傷。此時她正不停地唉聲歎氣，恨恨地瞪著堂內一幫惡煞。

　　胭脂一現身，眾人神情齊齊一凜。

　　「副團主，就是她。昨天夜裡就是她殺死我們好幾個兄弟，還廢了我們的武功，帶走了……」邊上一個被架著身體的人謙恭地面向飲茶之人，憤憤地嚷道。

　　「你確定真是她？」說話的同時，被稱為副團主的首領將原本就細長無比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兒，朝胭脂掃視過去。

　　「副團主，她就是化成灰，屬下也能認出來！」說話的人正是昨晚被她廢去武功的其中一個。

　　「無恥之徒！」胭脂哼了一聲，淡然望向老闆娘與小莊，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要不是她，好好的悅來客棧也不會遭遇這場聲勢浩大的風波。她必須等燕陌，看來眼下這場硬仗是無論如何也躲不了了。她明媚的雙瞳綻放出懾人的光彩，不著痕跡地將廳堂裡的殺手過濾了一遍，啟唇輕言，「各位要抓我，請隨我來！」言畢，她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纖指輕送，準確無誤地扔在老闆娘軟弱無力的足邊，投去一瞥，示意銀子是她對客棧的賠償。然後雙足一頓，點在樓梯扶手上，整個身體就飄如蘆絮般掠向廳堂大門，身姿猶如蝴蝶，輕盈翩躚。身影落於大門之後，再次迅速向外彈去，抵達人影綽綽的街心。

　　堂中殺手以為胭脂逃竄，身形竟也不慢，緊緊尾隨其後。在胭脂落於街心的後一刻，便已在她四面圍成圓圈，按刀以待，殺氣騰騰。

　　來往於集市街道的人們乍一見這陣勢，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早早就沿街擺放妥當蔬果雜貨的小販們一看情形不對，吆喝聲戛然而止，趕緊收拾銀錢，推車逃散。眨眼之間，原本熱鬧的街市竟空無一人，只剩下對峙著的胭脂與眾殺手。

　　拔劍，劍身上還帶著朵朵血花！胭脂臨危不懼，釋然以對。

　　抽刀，刀身閃爍，一片銀光！殺手們躍躍欲試，殘酷之色溢於言表。

　　「燕陌在哪裡？」揉搓著雙手最後出場的副團主依然眯著眼，威脅性十足地問。

　　「笑話。他的腿又不長在我身上！」胭脂面色一沉，走著環步，警惕著四周的刀，以防他們突然襲擊。

　　「嘴很硬。看在你是女流之輩的分上，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說出他在哪裡，本團主便不為難你。」副團主在殺手圈外繞著圈，始終注意著胭脂的神色。

　　胭脂不言，心想：且不說我不知道燕陌現在在哪裡，就是知道，也絕不可能告訴你們這幫殺人如麻的殺手。退一萬步講，就算我告訴你們燕陌在哪裡，你們也不可能放了我。這種低級的把戲，騙三歲孩童還行，想騙我？做夢去吧！當下極為乾脆地道：「多說無益，看招！」

　　眯眯眼副團主臉形微變，暗自咬牙，殘暴地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本團主捉住她。」

　　以眾敵寡，殺手們面現得意之色，刀網密織，招招致命，爭先恐後，立功心切。

　　以寡敵眾，胭脂舞劍猶如行雲流水，身姿輕靈，銀劍穿梭，巧張巧縮，密不透風。

　　鏘鏘鏘，金鳴聲連綿不斷，打破了早春時節的清靜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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