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狼煙起,胭脂滅 | 上頁 下頁
一三


  不一會兒,粥已濃香熟透。燕陌用木勺舀起一小勺,吹著氣喝了一口,「真香!」然後他習慣性地朝廟堂裡幾尊殘破的泥像回望一眼,饒有興致地道:「土地公?你也餓了吧?要不要也來一碗?」這年頭,就是泥像也比人來得更有情,起碼泥像能陪著他風風雨雨好幾年,不像記憶中的有些人,對親人不僅無動於衷,還揮戈相向,讓他寒透了心。

  嗖嗖嗖,一陣衣袂翻飛之聲。月影下,十名身著清一色夜行衣的冷面人負劍立在他面前,站直成一排,像一堵嚴實的牆,巋然不動。「禦風將軍真是好興致!」領頭的一個輕蔑地出口,一雙眼直冒寒氣,一看即知並非善類。

  該來的還是會來,不管他躲在哪裡,過去的身份總為他帶來麻煩,先是白天裡那個千里迢迢尋他的嚴肅女子,再是面前這群冷面殺手。「大冷天的,長途跋涉最為辛苦。」燕陌看了一眼面前的人牆,調笑地道,「來者是客。鍋裡正熬著粥,閣下不妨同在下一起品嘗品嘗。」

  「想不到禦風將軍處事不驚的風格一點兒也沒有變。」領頭人桀桀怪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整個臉都樂得變了形。如果拿下燕陌,團主不僅會獎勵他,還會升他的職。只見他右手示意性地一揚,其身側的一個殺手立時會意,從袖口取出一支響箭,拔了筒蓋,火線一燃,響箭帶著清亮的聲音以及璀璨的光芒騰空而起。

  既然來者不善,他也沒必要假裝仁慈。他呵呵笑著用腳從地上鉤起一根粗樹枝握在手裡,輕視地道:「很榮幸地告訴你,我殺人的功夫也沒有變!」然後緩緩起身,從容不迫地繞過香氣四溢的粥。他可不想毀了自己這頓豐盛無比的晚餐。

  「在下拭目以待。」領頭殺手歪了歪嘴,其他九名殺手已然會意,立刻呈扇形對燕陌形成半包圍之勢。

  須臾,雙方便打鬥起來。燕陌以一敵九,以樹枝迎向九名殺手亮光光的鋼刀。燕陌武藝精湛,出手迅疾,手中樹枝且柔且剛,虛實相套。九名殺手亦不是吃素的主,仗著人多勢眾,刹那之間便漫天刀影朝著燕陌周身要害處奇襲而至。那情形,真是酣烈之至。地上的雪、雜草被雙方悉數卷起,人影乍分乍合,鬼魅難辨。

  唯獨領頭殺手抱胸靜立一旁觀戰,心想燕陌這回是跑不掉了。

  且說正趕往土地廟的胭脂忽然聽得一聲脆響,然後驚見正南方向的天空劃開一道絢麗火花,看樣子是什麼人正發訊號召集人手,暗道不好。莫不是七皇子殿下有危險?她心中著急,當下給了馬匹響亮結實的一鞭子。極具靈性的馬兒像飛起來一般,在林間小道上拼了命狂奔。

  當胭脂趕到時,正看見九名黑衣殺手與燕陌糾纏在一起,鬥得難分難舍。只一眼,她便將情形分了個清楚,九名殺手以多欺少,燕陌雖暫時不敗,不過若時間一長,情形就未必樂觀了。又見一人負手觀戰,響箭已升空,想是還有援手在附近,必須速戰速決才行。

  馬蹄聲近,領頭殺手雙手扣刀,橫阻在胭脂面前,「看來,禦風將軍在水金城過的日子並不無聊,連紅顏知己都急著趕來救援。」

  「廢話少說。你等鼠輩竟敢對七皇子殿下無禮,拿命來!」胭脂自馬背躍起,騰身半空,三尺青虹化為寒光一線,直取領頭殺手喉部要害。

  「有意思!」燕陌聽見胭脂的聲音,嘴角隱隱有了絲笑意,自言自語地道,手中的招式亦半分不漏地封住九名殺手的殺招。

  場面一片混亂。

  月光下,胭脂劍花朵朵,走勢如風,招招致命,環環相扣,倒讓那領頭殺手心頭吃了一驚。原本以為送上門來的不過是個繡花枕頭似的女子,不會有太多斤兩,想不到她出招居然如此狠烈,自己不僅占不到一點兒上風,還被她咄咄逼人的劍鋒刺得手忙腳亂,好在剛才已經發出訊號通知團主前來。否則,單靠他與九名屬下,怕是難以擒住這對亡命鴛鴦。如此想後,領頭殺手的刀路也換了方式,招招拖住胭脂。

  「找死!」胭脂看穿對手想法,寒劍光芒驟增,劍氣破空而出,直襲對手面門。

  領頭殺手趕緊提刀擋劍,哪知胭脂手中利劍卷出烈烈之氣,噌的一聲擊斷他手中白刃,又見她飛旋半空的身體若燕子般輕盈翻落,長腿踢高至頭頂,斜斜一掃。只聽得哢嚓一聲,領頭殺手暴睜雙眼,口吐鮮血歪躺下去。

  想對七皇子殿下不利,門兒都沒有!唇角一勾,胭脂眉峰淡掃,未曾多看地上正不住吐血並抽搐的領頭殺手,聲若千尺寒冰般,沒有一絲溫度地道:「你們的頭領已經魂歸西天,識相的趕緊滾得遠遠的,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九人中好幾人回頭一看,臉上並未有驚疑之色,反而沾染些許喜氣,將手中銀刀舞得更加賣力,出招也更加果斷辛辣。因為領頭殺手一死,就代表著他們中間有人能升任領頭殺手。也就是說只要能擒住或殺死燕陌,不論是誰,都能得到團主的垂青,平步青雲。

  「死不悔改!」胭脂見狀,亦不多言,幾步踏空,借力踩住一名殺手的肩膀,躍至包圍圈內,打算與燕陌同仇敵愾,共同退敵。「殿下小心……」

  誰料她話還沒說完,燕陌就嬉皮笑臉且毫無罪惡感地道:「哎呀,我熬的粥快糊了,我得先祭祭五臟廟,這裡就交給你了!」飛出包圍圈前,他還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胭脂的肩膀,如釋重負。

  「是,殿下!」胭脂並未推搪,大大方方接下差事。

  虎視眈眈的九名殺手見領頭殺手已栽在她手裡,不敢大意,繞著她走了數步。九柄閃著雪樣寒光的刀猝不及防地同時攻向她的上身、中路及下盤,無一不是殺招。

  胭脂只見眼中光芒一片,四面八方都是刀影,只得提足一口真氣,旱地拔蔥般旋身而起。九把刀在她飛起的瞬間迅速交拼,火花四射,發出一陣刺耳之聲。只是那麼一刹那,她足底一沉,點在相接的刀身上,壓得九人單臂一矮,接著又借力騰空。只是這一次,她身形整個翻轉,已然呈腳朝上頭朝下的曼妙姿勢,手腕巧妙一轉,三尺長劍已然化為抹刀之式,以一種快得讓人窒息的速度迅速朝殺手的脖子圈了過去。不用說,劍已舔血,四名殺手慘遭割喉,砰砰砰砰連續倒地,連哼一聲都沒有來得及。

  其餘五人乍見她如此奇異且沒有套路的招數,立時呆滯,手中刀勢轉慢。素聞燕陌為絕頂高手,想不到這女子出手也如此冷酷與邪惡,一招就要了四個同僚的命。即使團主在場,也會為此感到不可思議,由此可見他們心中的震驚有多麼強烈。

  就在五人分神之際,胭脂長劍利落地一挑,五人中便有三人落刀。另外兩人手中的刀剛遞到一半,雙手就已不聽使喚地抖起來。

  「自作孽,不可活!」胭脂說話的同時,劍走偏鋒,已然分別點住了五人的氣海穴,散盡其體內真氣。五人像棉花包似的軟倒在地上,「哎喲……哎喲」地不住呻吟,睜大的眼睛不甘心又不得不服氣地落在胭脂身上,心中對她的身份很是好奇。

  眼下雖解決了這十個,可他們的同黨還在附近,為以防萬一,還是走為上策!胭脂謀劃著,轉身一看,頓時張口結舌,實在無話可說。

  只見燕陌正愜意地捧著一隻大陶碗,就著碗沿大口大口地喝粥,時不時還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響,動作哪還有當初身為霧烈七皇子的皇家風範?簡直就像討飯的叫花子一樣,又活像剛放出來的牢犯,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

  「殿下。」胭脂扯動僵化的嘴角,試探性地叫。哪知燕陌正沉浸在大吃大喝中,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她只好將聲音提高了些,又叫了一遍,「殿下。」

  燕陌伸長舌頭,滿足地舔著陶碗裡剩下的汁,聽她叫他,遂抬起半掩在碗裡的臉,看著面前的胭脂,心想自己才喝完一碗粥,本來還打算再喝兩碗,結果一看,她已經把九個人都收拾完,這也太快了點兒。於是,他撓撓脖子根兒,為難地道:「你太快了,總該預留一點兒喝粥的時間給我吧。」

  都什麼時候了,還惦記著喝粥,普天之下,怕是再沒有第二人像他這樣!胭脂小聲嘀咕著,然後正色道:「殿下,請馬上離開。他們的同黨就快到了。」

  「好,就來!」燕陌眼珠一轉,眼下土地廟是肯定不能待了,一會兒黑衣殺手的同黨一齊殺來,這裡肯定變作一片廢墟。雖是如此,他仍戀戀不捨地從鍋裡又舀了半碗粥,邊喝邊歎,「人間美味呀!可惜沒有時間喝……」在逍遙臺上餓了好幾天,這會兒粥一下肚,整個人就踏實了,心情別提多舒暢。

  胭脂見他還算配合,心想這一次他應該不會再拒絕跟她回城,就放心地走在前面。經過被廢武功的五名殺手身邊時,她以劍劃開他們的衣袖,見五人臂膀上都有一塊展翅欲飛的鷹形刺青,臉色一變,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向馬匹。

  「等一下。」走在她身後的燕陌像想起了什麼,跑回廟門,用力掏開火堆,取出一隻橢圓形泥包來,小心地用衣衫前襟兜起來,然後才跑向胭脂,「走吧!」

  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後,胭脂沉默著牽起了馬的韁繩,「請殿下上馬吧!」

  「那你呢?」燕陌努努嘴,端著粥的手朝她晃了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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