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胭脂滅(7)_安安

七

　　不等小夥計說完，胭脂騰身從馬背上翻了下來，從腰間取出十兩銀錠，隨手朝他扔了過去，說：「住店。」然後徑直朝客棧裡走了進去。

　　小夥計攥著銀兩愣了一瞬，看著她果斷的身影漸遠，這才咧著嘴樂呵呵地笑，大聲道：「小姐，我這就把您的馬匹牽到後堂馬廄裡去，保證餵養得又肥又壯。」

　　客棧裡新來了客人，還預付了銀兩，老闆與小夥計都很高興，服侍得極為周到。沒等她開口，小夥計就已經為她準備了滿滿一大木桶的熱水，用於梳洗。年輕的老闆娘更是熱心，看她只隨身帶著個小包袱，還特地為她送來了一身乾淨的換洗衣衫。

　　也是，連日風餐露宿，全身上下髒得很，這不，連頭髮都打結了。看見滿滿一桶熱騰騰的水，胭脂很是嚮往，也有些感動，墨絢國的國民真的很親切，待人像待自家的親人一般。

　　「小姐，這是我新做的衣衫，沒有穿過，請您將就著換洗。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小莊就在樓頭候著。我先下樓讓廚房為您準備膳食。」老闆娘笑著放下衣衫，眉似彎月，臉上也多了一對梨窩。

　　小莊應該就是那個小夥計吧！胭脂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感觸，朝熱情的老闆娘道了一聲好，並送她出屋，然後閂門開始梳洗。

　　脫去了衣衫，解散了髮絲泡在熱水裡，寒氣頓消，胭脂感覺全身上下舒暢不少。她靠在木桶邊緣，琢磨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做才能找到燕陌。水金城是墨絢國與蒼隱國接壤的邊境小城，雖然不大，卻也較為繁華，想要找個人並不那麼容易，尤其自己初來乍到，不熟悉這裡的環境。看那老闆娘挺熱心，客棧又位於小城中央，極為顯眼，想來平時客人不少，或者可以拿著畫像問問她是否見過。

　　因為心裡有事，輾轉地想來想去，不知不覺水已涼透，胭脂跨出浴桶，先前的倦容一掃而光。她換上乾淨衣衫，套上外裳，穿上厚靴，推門而出，然後蹬蹬蹬地下樓去。

　　下樓時，小夥計笑眯眯地和她打了聲招呼。她找了靠窗的桌位，剛一落座，老闆娘便端來飯菜，「小姐，請慢用。我這就帶人為你收拾房間。」

　　胭脂點頭默許，望著三盤搭配適宜的小菜、一碗白生生的大米飯、一壺冒著熱氣的上好茶水，心想什麼叫賓至如歸，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二十幾天的趕路，日夜不分，哪裡有時間讓她停下來好好享用一頓像樣的飯菜？現在如此精緻的飯食擺在眼前，著實讓她動心。

　　飯菜生香，她舉箸挑食入口，細細咀嚼，清甜回甘，果真好廚藝！她記得小時候娘親所炒的小菜也是這樣美味的，清嫩中帶著讓人回味的甜味兒。

　　「小姐，還合您口味兒嗎？這可是我們墨絢國的特產——甜包菜，別處可是沒有的哦！」小夥計一邊收拾鄰桌的殘羹冷炙，一邊道。

　　「甜包菜……」她下意識地念道，腦子裡突然閃現出一幕清晰的畫面。

　　「娘親，這是什麼菜？真好吃。」飯桌上，她扭動小小的身子，扒了一大口白米飯，仰著頭問娘親。

　　「胭脂，這是娘親家鄉的甜包菜，是你爹爹好不容易才買到的哦！」娘親溫柔地回答。

　　「爹爹，娘親說得對嗎？」她再仰頭問坐在娘親對面的爹爹。

　　「嗯，是甜包菜，是小胭脂最喜歡吃的甜包菜。」爹爹摸摸她的腦袋，肯定地道。

　　「爹爹，那你明天還買甜包菜給我吃嗎？」她又問。

　　「只要你喜歡吃，爹爹明兒個再買便是。」爹爹夾了幾片放到她碗裡，寵溺地道。

　　一家子圍桌而坐，笑得很開心。

　　甜包菜！那些想要忘記卻不經意間就能被喚醒的味道，是一種久違的幸福。她默默地品味，默默地回憶，默默地遐想，沒有一點兒聲響。這讓一邊擦拭木桌的小莊看得不知所以，認為她是個難以捉摸的怪人。

　　就在她想著心事的同時，門口沖進三個粗壯的漢子，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老闆娘——」

　　小莊趕緊上前迎人，笑臉依舊，「呀，是陸堂主，您有什麼事儘管吩咐！老闆娘正在樓上呢，一會兒就下來。」

　　「去去去，你是個什麼東西？老闆娘呢？快叫她出來。咱們陸堂主對她有話說。」站在中間、滿臉絡腮胡的漢子沒吱聲，他身邊的兩個漢子眼睛睜得老大，好像眼珠子隨時會蹦出眼眶一般，他們一邊粗暴地推搡小莊，一邊極為不屑地道。

　　店裡本就不多的客人見這陣勢，紛紛放了銀兩在桌上，趕緊走人。

　　胭脂皺了皺眉，朝三人瞟了一眼，知其不是善類。可巧帶頭的陸堂主也將目光掃向了胭脂，一眼就察覺出她身上有股不凡之氣。

　　「來啦來啦！」在樓上聽到響動的老闆娘匆匆跑到了樓梯處。見了這三人，她面色一白，硬著頭皮走下樓，隔著遠遠的距離站定身形，很畏懼地道：「陸堂主，您這是……」

　　「老闆娘，我們陰幫主說你上次送的女兒紅確實是極品。所以，這次兄弟們就又來了。」

　　「陸堂主，您這不能啊！半個月前，您剛搬走了小店二十壇上好的女兒紅，這才多長光景，您就又……」

　　「嗯？」先前推人的那兩個漢子雙手叉腰地朝她面前一站，足足高了她一個頭。被推倒的小莊爬起身來，趕緊擋在老闆娘面前，戰戰兢兢地道：「你們幹……幹什麼？」

　　「幹什麼？大過年的，咱們蛟龍幫趕巧收拾了一個臭小子。陰幫主一時高興，發了話，說你這悅來客棧的酒好喝，叫兄弟們拉著車來取幾壇回去助助興。怎麼？老闆娘捨不得？」那姓陸的堂主伸手摸摸鼻子，極為輕狂地道，然後竄到食客放錢的木桌前，將客人們留下的銀錢一一收了過去，占為己有。

　　「你……你們還有沒有王法？」老闆娘氣得俏臉通紅，卻礙於壯漢在前，不得動彈。小莊小心地護著她，一臉醬色。

　　「王五，給我好好看著這小娘兒們和這臭小子，誰要是敢動半分，就給老子要了他們的命。李三，你和我一塊兒到酒窖裡去取酒，動作快點兒，幫主都快等不及了。等會兒幫主一邊喝酒，一邊看我的淩遲表演，那才叫帶勁兒。沒準兒幫主高興了，以後就把幫主之位傳給我。」姓陸的傢伙一邊說，一邊大搖大擺地朝後堂走去。

　　那個叫李三的傢伙也跟在他屁股後面，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

　　胭脂原本以為只有戰爭才會擾亂民生，卻沒想到小小一座水金城，因為眼前這些地痞流氓的存在，百姓也過不上舒心的日子。想到這裡，她不覺怒意漸起，手腕一抖，一雙筷子帶著幾分勁氣像長了眼睛似的朝兩人飛了過去，正中要害。

　　冷不丁地被筷子一紮，姓陸的傢伙與李三身體一麻，山似的身體晃了幾晃才站穩。他們心下大駭，不約而同地朝胭脂的方向看了過來。

　　胭脂寒聲道：「滾！」

　　看守小莊與老闆娘的王五見此情景，使出一身蠻力，掄起一條長凳朝胭脂砸過來，吼聲如雷，「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胭脂立身朝他撲去，蕩開的勁氣拂得王五、老闆娘、小莊三人的衣衫一飄。她一個漂亮的回旋踢，長凳上多了一個秀雅的腳印，哢嚓一聲，長凳攔腰斷成兩截。而胭脂直劈的長腿竟走勢未停，就著原本的套路直直踢向王五面門，嚇得他「哎喲」一聲叫喚，竟當場尿濕了褲子。

　　被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瞠目結舌的老闆娘與小莊見此情景，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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