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一一一


  千戶長與左谷蠡王也跟著笑起來,「聽說那裡的男人都像柳樹一樣軟弱,這樣的男人能保護自己的國家麼?哈哈……」

  「我還聽說,他們的器水很乾淨,待我們攻破他們的天都,我要牽我的馬兒去那邊喝水!」

  頭領聽著他們大聲談笑,不由也展眉輕笑,手中的酒樽沒再停過。

  國相靜靜地聽了會兒,歎了口氣,「碧落人也有他們厲害的地方,比如他們有兵法,比狐狸還狡猾,比如他們的武器,我曾聽說南邊打仗的時候,碧落就拿出了制勝的武器。第三,別忘了,我們還有東邊的敵人——突利!如果格爾木是狐狸,那突利可就是草原上的蒼狼。他們貪婪而不講信義,到時候也會成為我們的大麻煩。」

  「哎!國相大人老是擔憂這擔憂那的,打就打了唄!打仗整天要講究那些,那還打個鳥!如果突利來了,咱就打回去不就得了!擔心啥!」左谷蠡王立時站起來拍了拍胸脯,「大汗!請任命我為前鋒,我要砍下那個姓聞的小子的腦袋!」

  「有你機會!」說著,眾人都笑起來,火勢漸旺起來,烤得那羊油滋滋地往下滴,整個氈帳裡一片肉香。

  天都在接到聞諺的簡書急報後,局勢更為緊張混亂,主戰的多了,卻仍有半數的朝臣主張立即乞和,甚至有些官員在這當口大力批駁前些日子才頒下的「府兵制」的可行性。

  然而即便如此,已然決意傾力一戰的女皇未露半點意思,孫永航也隱在暗處,對於相淵的種種試探,他回應得模棱兩可,一時倒讓這只官場上的老狐狸摸不清方向。

  然而說摸不清方向,到底還是有些眉目,信王是和的。選邊兒站,是朝臣最為嚴峻的考驗,相淵也多少有些料到目前的場面,雖半數多的臣子主和,然而女皇一日不決斷,一日便懸著那顆心。對於信王的猜忌,也不可謂毫無跡象,但自己卻已無那個翻雲覆雨手去改變立場了。或許儘量低調些,才是自保之道吧。

  所料幾乎極快地就應驗了,甚至未曾給相淵以準備的時日。

  二月初十,刑部的司田主郎中元驛上呈了一份《刑案勘錄》,兵部員外郎即刻見縫插針地就近日全國各地因府兵制而起案件,遞上了一份《論府兵之七大害》的表折,台諫左拾遺又有一份《兵難》,上書一十七款不能用兵之由,以及一十二條當前之碧落無以抗匈奴之實。

  這後兩份表折一經擲出,恰似一錐紮向了冰蓋,瞬間斷裂了整塊的守衡,整個冰架迅速破裂瓦解,冰下的流動的銳意霎時浮出檯面。

  孟物華瞅准了機會,端王瞅准了機會,明遠亦瞅准了機會,本是兩派朝臣的交鋒,甚至是主和派略過一頭,然而當一切都浮上檯面,當主戰派的身後赫然站出了女皇,主和一派便似那豔陽下的冰雪,悄然融消,垮得太過迅速。信王忽然就孤立起來,原先的唯他馬首是瞻,忽然間一切都越過了他,《市馬令》一出臺,緊接著,《徵兵令》又頒,戶部抽緊了骨頭,卻牽出一件大案來。

  二月二十,當榆泉再度失守,聞諺退守梧郡的消息傳至天都之際,孟物華亦將戶部清算出來的庫存量上報了女皇。

  粗略估算,若按碧落每年稅收均衡及各地糧倉儲備,可供支持戰備軍餉三年又五個月,但目前實際庫存卻不足列賬的三分之一,余者盡成了朝中官員的外債,無法回收。

  首當其衝的即是信王,戶部由端王接手之前便由信王打理,如今竟查出國庫三中之二俱成外債,那如何了得!

  因借貸官員中亦包括皇室子弟,女皇便明令刑部並宗人府嚴格查辦,追回失款。信王無奈,只得引咎離職待審,相淵亦緊跟著被撤了兵部尚書一職,調任吏部,隨後又被貶為禮部員外郎,一月後,再貶為鑄印局掌事,已然失盡權力。

  至三月底,朝局大變,朝臣調動頻繁,不過短短兩個月工夫,天都官員,甚至包括戍邊將領、行軍司馬,以及重鎮知州盡數汰換,就如同這初春的雪,融得恁快,整個碧落都步入了緊張備戰的嚴酷時段。

  「小姐!老爺被調去銅州錦河了……小姐!」春陽急急奔進園子,秋芙院此際冷冷清清的,有些闃靜,階旁的落葉未曾掃去,險些滑了春陽一跤。

  柔姬一驚,手中的茶盞便一晃,茶汁盡傾潑在襦裙上。

  春陽見著,立時搶上前替她擦拭,口中還直呼:「小心燙著!」然而手中絹帕才碰著衣裙,春陽眉便一緊,「怎麼是冷的?」她抬起臉,「小姐,您喝冷茶?!」既而氣憤,「這起小人!盡會瞅著人勢,沒一個長著良心!平日裡得好處的時候不記得了……」

  柔姬聽得心中厭煩,又酸苦,就立時打斷她,「你方才急著跑進來,想說什麼?我爹他怎麼了?」

  春陽瞅了柔姬一眼,又忙垂下頭,只說道:「老爺今兒剛接到……外調的令,說是要去桐州錦河當知……監察使。」她說得支吾。

  饒是已經刪改的消息,柔姬聽得仍是怔住了,轉念間,眉宇已現焦色,「怎麼好好的,皇上就要外調爹爹呢?爹爹年紀也大了,去銅州又遠,他怎麼受得了這折騰!朝廷裡難道沒人了?」

  春陽咬住了唇,良久才強笑著安慰,「小姐,不是有話說『能者多勞』麼!老爺是深得皇上倚重的重臣,代天監察地方啊,很正常嘛!」

  「可是……」柔姬欲待再說,春陽早一步打斷了她。

  「小姐!令至即行的,只給三天準備,你難道就不回府好好聚聚?老爺夫人這一去,也不知多久……」語中微泛哽咽,春陽及時止住,吸了吸鼻子又笑道,「小姐,春陽可早給備下了馬車嘍!」

  「嗯!那我們快走!」柔姬一心都記掛著父親要外調的事了,也沒怎麼在意春陽的神色,聽說備好了馬車,就立時往外走。

  上了馬車,車身因過於狹窄,柔姬坐得不甚舒服。春陽見狀,心中酸楚,但面上仍笑著寬慰,「小姐,我剛一時心急,也沒雇到好的,你就將就些!」

  「嗯。」柔姬隨口應了聲,滿腹心思也不在這上,倒也沒再說話。

  馬車沿街轉南,柔姬因心急,便常挑起簾子來看,滿街上的人各自做著活計,只一群孩童跑東跑西。主僕二人坐在車裡,忽地隱約傳來幾聲孩子的拍手吟唱,初時不曾細聽,待後來有些響了,柔姬也分神聽了陣。

  「……天都春色好,向陽木青青,不識戈矛,老目昏,一朝天變色,杏花東風薄,桂枝作則木,失女難為臣……」

  雖說唱得順口,聽得入韻,但柔姬琢磨了一陣,卻始終無解,不由問了春陽一聲:「春陽,你聽這童謠唱的是什麼意思?」

  春陽臉色微白,繼而勉強答道:「孩子恁大一點,不過是撿東撿西地哼著,哪能有什麼意思!小姐想多了!」

  「可是……」柔姬還想再問,馬車卻已停了,春陽趕忙挑起簾子道:「小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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