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三四


  相淵聽著朝堂上言官的上奏,腦中迅速回想,忽然一記靈光飛現。去年九月的時候,這孫騏不就想在兵部活動活動麼?後來還想拿著孫駿來壓壓陣。想至此,他已是成竹在胸。

  五月十二,戶部送上御覽的審記出了事,其實軍餉這一項差了近二十萬兩。女皇大怒,自然著有司嚴查。

  這一查把孫騏查得慌了,一回府便把自個兒關在書房裡,任是誰也不見,只一個人發悶喝酒。悶了兩日,孫騏又覺不對,立時找了妻子商量,又想著讓妻子去大房二房裡說說,看看,還有沒有個消解的法兒。

  於寫雲聽得他這番說話,也是慌得六神無主,哭了一通,便罵道:「也不是真個兒缺錢花!你是怎麼財迷了心竅,連軍餉也敢動!你這叫屙屎迷了眼的短命鬼!這可好?不但你遭殃,就是永航也叫你給連累了!他是領兵打的叛軍,這軍餉還不要過他的手?你……你這叫我們娘倆兒可怎麼活!生生要死也不用害著自己兒子也跟著往地獄裡去啊!這可怎麼好!」

  「夠了啊!」孫騏本就煩著,聽得這一哭一罵心頭更是火起,「我還不是為你這個家!你前些兒的賭債拿什麼還的?你這胭脂水粉、金釵玉珮的從哪兒來的?你這東擺設西古董的莫不是偷來的?你也沒少分!這會兒怨我!你倒是早說話啊!」

  「我……我……」于寫雲一時噎得沒了話,只是哭,想了半晌,又覺心中無望,只隨口道,「那你官場上朋友就沒個能說話的?平素來往得倒勤,現在出了事就沒個影麼?」

  「哪還有人敢站出來說話……」本欲反口回了的孫騏忽又頓住,腦中似是劈過一道光,就想起一個人來,「說不定,他能說句話……」

  「誰?」

  「相淵!」

  相淵早等著他來,一見小廝遞上的拜帖,唇上髭須微掀,蓋住一個笑,便差人給請了進來。

  孫騏底氣略有不足,仍只托了兵部一些棘手政務開了場子,後來見相淵似乎並不太接話茬子,只好繼續往下胡講。也不知怎地,講著講著就談到了相府小姐才過的生辰。

  碧落有國風如是:民間凡已屆十七少女,可予婚配。這柔姬小姐芳齡正是十七,可不羨煞了天都城中的青年男兒?

  孫騏話引到此,正合了相淵的意,便接過來道:「唉!小女心氣甚高,非才高八斗、英武卓絕者不嫁,難哪!前兒不是來了那許多青年才俊,也算得上是天都裡拔尖的人才了,可誰知,那丫頭竟是一個也沒瞧上眼的!真真難為人哪!」相淵半真半假地抱怨著。

  孫騏聽得此話,心涼了半截。要說那小姐生辰時到過場的青年才俊,他孫家也去了一個,可見也是沒能入眼。心中不樂,孫騏面上仍是笑意滿盈,「呵呵,大小姐才貌雙全,聲名天都,哪一個青年才俊不是趨之若鶩?只是縱然天都男兒才學高,大小姐如此佳人,也不免要甘拜下風哪!呵呵呵……」

  這一番話雖是奉承,但聽在相淵耳裡,卻是實實地從耳朵眼裡舒服到心窩裡。他捋了捋鬍子,笑道:「啊,哈哈,小女也就是這點心氣高,要她服,難!難哪!哈哈……不過話說回來,倒也不是全天都沒個叫她心服口服的男兒。」相淵說著朝孫騏別有深意地瞄了眼,「呵呵,說起來,那人還正是你們孫家的人呢!也的確是個好男兒!我瞧著也服,也喜歡!」

  孫騏一怔,心中恍然想到是航兒,可一時要應,又甚覺尷尬,只好訕訕地笑道:「大人過獎啦!小兒承蒙大人與令嬡抬舉,實是他三生有幸,只可惜,唉……犬子不才,打小便由先父做主有一房親事,這不,才完婚過一年呢!呵呵……」

  相淵見他未接下自己的暗示,心中愀然不悅,面容也不由一冷,只是極淡地道:「兒女姻緣總是老天玉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終也要看自己的福氣,若沒福氣,便再是寄予懇切,也不見得享得長久哪!」

  孫騏心中「咯噔」一下,背上已掙出一身冷汗。當下轉了面色,「那是那是!」

  其後所談,只是寥寥,孫騏見再說不上話,只能告辭出來,仍回府中。回至家中,他心中暗急,想著妻子商量,卻到處見不得人,心中不由又是一陣惱怒。

  孫騏煩亂地四處踱著步子,正在庭院前走著走著看到永航夫婦正在一角涼亭裡下棋。遠遠望去,二人偶有笑語,輕快動人,似是將五月明媚的日光都折融在這一角涼亭,含笑盈盈馨香,蕩得人心頭一靜。

  他往駱垂綺細細地瞧過幾眼,回想了方才相淵說的話,心頭一歎,有為難,卻也暗下了決斷。正欲回房,忽聽得涼亭處,兒子一陣急喚,他忙扭頭去看,卻見駱垂綺蒼白著一張臉,手撫胸口,噁心欲嘔。孫騏心思微動,面色已然一變,只略略刮了眼兒子滿面焦急,便悒悒地轉身離去。

  駱垂綺也對這突來的噁心乏力略有不解,只道是這幾日染了風寒,也未作一回事。只孫永航見不得這毫無血色的憔悴樣,一把抱起她,幾個大步便抱回房中,又急忙差著曆名去請大夫,自己更是捏著手守在邊上。

  駱垂綺見他這般緊張,心中甜蜜,又不免好笑,只微微嫣紅著臉嘻嘻笑著。

  孫永航上下打量她一陣,見她面色稍複,人也不似方才噁心欲嘔了,這才放下心來。抬頭想和她說幾句,正瞧見她一臉的戲謔的笑意,心頭好氣又好笑,不禁瞪了她一眼,「哼!還笑!什麼不好,竟偷吃,這下吃壞了吧?哈哈哈!」孫永航仰頭故意大笑三聲。

  這下換垂綺窘了,微哼了聲,把頭扭了就不說話了。

  正自玩鬧著,曆名已經帶著大夫到了,「航少爺,大夫來了。」曆名先在屋子外頭喚了聲,聽得一聲「快請」,這才領著大夫推門而入。

  孫永航整了整嬉笑的臉,讓在一邊。

  大夫平了下氣息,便隔著紗帳給駱垂綺探脈,探了半晌,臉上也微微出現笑意,收了手便起身朝孫永航拱了拱手,「呵呵,給孫大人賀喜,少夫人有孕了,才剛過月,可要好生調養啊……」

  話才說一半,忽叫孫永航拿住了手,「你……你此話當真!她……我,我要做爹了?她……我,我有寶寶了?真的?」

  大夫的話似是平地一聲雷,將永航夫婦都震住了。駱垂綺只是驚訝地拿手蓋住自己的小腹,腦中只覺一片空白,而雙肩已叫狂喜的孫永航給緊緊扣住,耳邊盡是孫永航一遍又一遍的呼聲,「垂綺,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孩子!垂綺!」

  腦中才有些回神,駱垂綺抬頭也傻笑著想看看自己的丈夫,卻忽覺身子一記淩空,人已飛在他懷裡。她愣了會兒,才知原來自己已叫永航抱著轉圈哩!

  恍惚中,她低低輕語,「原來,我已經當了一個月的娘了……我居然還不知道……」

  孫永航怔了怔,忽然無限溫柔地擁住她,深深地卻又異常小心,「垂綺,我們的骨血……」他小心地親她一下,複又抱起她躺回床上,只是傻傻地看看她的臉,又看看她的小腹,腦中幻想著一個可愛的孩子哇哇哭著從裡頭出來,然後喊他爹,喊垂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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