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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在此刻,孫永航從未覺得自己的生命竟會有如此豐盈漲滿的感覺,全是幸福!

  孫騏僵坐在堂中,聽過大夫,確實了他的擔心,眉頭不免又緊上幾重。原番已是不易,如今再添有孕一事,竟叫他左右不得為人!

  正尋思著,於寫雲已由妯娌這處過來,才跨過門檻,就瞧見孫騏在堂間正身坐得筆挺,一把眉攢著,也不知愁著什麼。於寫雲思及那日說的話,心頭頓時一冷,也顧不得是大堂間,過往多耳目,只快步上前就問:「老爺,怎麼?不是去見了兵部尚書相淵麼?他怎生說?竟不肯幫幫?」

  孫騏抬頭朝她看了眼,心中愁得不知什麼滋味,卻莫可奈何,只一聲兒長歎,「唉,人家開的價只怕不行!」

  「開的價?」于寫雲一時發懵。

  「人家想把他閨女……」正想細說,門邊子上傳來丫鬟歡喜的聲音。

  「給三老爺、三夫人賀喜,航少夫人有孕了!」那丫鬟笑吟吟地走進來直欠身道賀,一併幾個僕婦也進來賀喜討個彩頭。

  於寫雲一聽頓時喜得眉開眼笑,將先前那一股愁色一掩而去。只訝著眉笑問,「哎喲!這可好了!咱們三房的也後繼有人了!」說著,正身朝端坐著沒半分動靜的孫騏福了福,「呵呵,妾身也在此給老爺賀喜了!」一句話落,直喚著身邊的丫鬟,「衾兒,打賞!錦兒,快隨我過去瞧瞧!」

  眼見著快至門檻,孫騏忙迭著聲喊,「哎,你且等等!我有話和你說!」說著,正色瞅了於寫雲一眼,便往內房走了。

  於寫雲十分納悶,只疑著眼兒朝丫鬟使了個眼色,便跟著進去了。

  一掩房門,於寫雲便問道:「老爺,這到底是怎麼了?咱們航兒有了苗子了,你這會兒倒不順不暢的!難道說那軍餉一事真的再無轉寰?」

  「唉!」孫騏又歎了聲,「媳婦有了身子,這要論常,自然是喜事!可擺到今天,就是樁大麻煩了!」

  「咦?你這話說得太奇!」

  「方才就欲對你言明瞭!我今兒去見了相尚書,他暗示我,他閨女中意咱家航兒。依他的眉色來看,必得航兒迎娶了他女兒,成了兒女親家他才肯施援手!」

  「啊?要娶他女兒,原是好事,只是航兒早結了親了?」于寫雲一時愣了。

  「就是這個話!我看著,如若沒有結親的打算,他只怕就是袖手旁觀!天都府裡誰人不聞,他相淵大人只獨寵一個女兒,任是百求必應!」孫騏又歎了聲,「只是,如若迎娶,又豈可只把個偏房留於她?想來相淵亦是逼我們了!」

  於寫雲訥了口,思忖了好半天,心中總有些捨不得孫子,然而,想著航兒還年輕,那相門小姐嫁來亦可添丁。再兼者,那駱垂綺無家無恃,于她孫家早是一樣負累,偏那孫老頭子喜歡,竟是隔代傳家!念頭這一轉,心頭自然一憤。

  于寫雲左思一番右思一番妥當,方才笑了出來,「哎呀,老爺!依我說,這哪裡還有什麼愁的?人家尚書千金看上咱們,可是航兒福氣!你看航兒多智多能,可偏生眼下竟閒置著,那相府可是兵部大員,若果結得姻親,不但老爺此禍可避,就是航兒也前程似錦。這可是喜事啊!又有怎麼愁的!」她拿眼瞧著孫騏,見心意已轉,便再道,「眼下雖說有了孕,可是男是女不分明。固然是孫家的骨肉,可航兒也正年輕,福祗不低,還怕將來那相小姐不能添丁?」她輕輕一笑,將手在孫騏肩上一拍,「況且,你娘手裡的箱子將來可要交給她呢!」

  孫騏沉吟了會兒,心中已定,便也轉開了笑意,「竟是我糊塗了,原不該有那婦人之仁!」只是還有一事,「可畢竟她沒犯什麼錯,又正值喜孕,怎麼說去?老太太面上也無法交待,族裡更無法說明!」

  「呵!我的老爺啊!你這回可真糊塗了?前番兒不還在祠堂罰跪思過麼?又哪裡沒個錯處?只這一樁就大得很!」

  「極是。」

  這廂議定了,於寫雲便開門要出去,瞧見丫鬟已備好了原本需送去給媳婦的滋補養身的藥材,正一手捧著。

  於寫雲略略瞧了眼,便揮手,「罷了,仍收回去!」

  于寫雲夫婦原是這邊定了計,正想挑個日子,說與相淵知曉,也好在除服之後便選吉日換庚帖,定日子。誰知那於寫雲身邊的錦兒最是喜歡傳嘴,一個不留神,便將那日在房門外聽到的事兒給告訴了衾兒,衾兒又說與了沈管家,沈管家又告訴了自己的婆娘……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只一徑兒瞞了航少爺這房的人,連大房、二房、四房、六房裡的人都知曉了。

  才不過一天,當晚,大房的媳婦也給知道了。那媳婦名叫安纓,平日沒什麼能耐,卻慣會記著人的缺處。她一聽這消息,想著駱垂綺的才貌雙絕,心中便暗叫出氣。當下,她當笑話似的也說給了自已的丈夫聽。

  那孫永玉不聽還好,一聽,心中便暗暗堵了口氣。「這永航若是做上了兵部尚書的東床,那往後自然功成名就,這可越發要氣勢淩人了!」

  安纓一聽也是,便也沉眉攏宇,想了片刻,忽然道:「那還不與爹娘說去!爹爹是族中之長,有他在,便是三房要換個媳婦也還得他出聲,只要爹爹咬定不准,那三房便是白在相府討了個沒趣,若輕的還罷了,若重了,管叫三房吃不了兜著走!」

  孫永玉一聽也是,誇了幾聲安纓也有急智,便在妻子喜滋滋的笑容裡去了孫驥房裡,將聽得的消息盡數說了,好聽爹娘調派。

  「要說休了那駱氏,倒也不錯。那駱氏雖年輕無恃,可有老爺子的親傳,再加上老太太還在,總覺著這人礙事。」孫驥沉吟半晌才道。

  妻子戚荃是個不管事的,聽得如此也好,聽得那般也好,只不做聲。可孫永玉不依了,細細將方才與媳婦說的顧忌給孫驥說了,再補上一句道:「那駱氏總還無恃無靠的,爹爹是族長,將來也不必真把老爺子的話放在心尖上。可現下如若真聯成了姻,那相淵可是兵部尚書,這條路青雲直上不說,就是那小姐,其勢可畏啊!爹!」

  「你這一說,倒的確是個理了!」孫驥想了想,也點了個頭,「如此,便真個要將眼光放在遠處。」他細細一思量,便馬上跟兒子道,「你且去探探你奶奶的口聲,此事她必然不知,你就悄悄兒地把事情給說破了!」

  「咦?聽說那航兒媳婦不是有了身子了?」戚荃做了回針線,忽然想著了抬起頭來道。

  「哦?有身孕了?」父子倆同時一驚,那孫驥更是一笑,「如此便更好了!這回看看他老三能鬧出什麼花樣來!」

  眾人都瞞著孫永航夫婦不知道,因此他二人也自恩愛如常,沒什麼計較。這一日,孫永航去政務房列班,六房的夫人宣盈璧款款走到了回影苑。一時入了清清靜靜的苑子,她又有些躊躇,只望著「回影苑」三個字發怔。

  倒是溶月先瞧見她,以為也是來賀喜的,便忙上去見禮,「啊,溶月見過六夫人。」

  「啊,好,好……垂綺,她好嗎?」宣盈璧勉強了笑臉問著,心下又有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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