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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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個孫府俱是白挽,有各自奔走的家丁侍女,但絡繹不絕的還是眾多前來弔唁的親友朝臣。 孫永航的到來,立時在府中掀起一陣騷亂。哭靈的人暫且停了停,孫騏與于寫雲看著兒子回來,心中俱是松了口氣。眾多弔唁的人們也紛紛上前跟孫永航見禮,寬慰的有,道賀的也有。 林林總總,但一切俱沒入他的耳。孫永航只是盯著那一對燒得極旺的白燭,那一樽棕黑棺槨。怔了會兒,見周遭的人全望著他,孫永航這才回過神來,眸光朝眾人一掠,卻驀地發現少了個最讓他掛懷的人兒。 眼神微顯沉吟,他朝自己的母親瞧了一眼,眉宇微收。 於寫雲以為他疲累不堪,當即出聲:「航兒,這一路趕過來,一定沒安生睡過一覺吧?快去歇歇,換上孝服!」 孫永航正待答應,大伯孫驥即以塚子之份,故作威嚴地一喝:「永航!家祖仙逝,你當丁憂,可有申報朝廷?」 「皇上已准我三月喪期,大伯,請不必掛心!」孫永航答了聲,自是知曉孫驥心中所慮,看著幾房叔伯嬸子一臉的竊喜,也未作理論,只是上前點了三炷香,在老爺子靈前一跪,行過大禮之後,才道,「各位叔伯,永航戎裝未卸,先去換了孝服,再向奶奶她老人家問個安。各位大人,請了。」語罷,便往回影苑而去。 然而行至回影苑內,卻仍不見妻子身影,孫永航心中一閃,直覺地抿起了唇。「曆名?」 「少爺。」曆名一直尾隨其後,此時見喚,已知其意。「少爺,少夫人現正待罪祠堂。」 「待罪祠堂?」孫永航猛地一驚,「為什麼?」 「大爺以少夫人知太爺病危卻匿而不報為由,打算重罰少夫人呢!」曆名猶豫著應不應該將所有事俱告知孫永航,想了半晌,覺得還是少夫人的話有理,便將事情原委剔除了駱垂綺代老爺子行事一則悉數說了。 這一說,孫永航也明白了。怪道處罰三房裡的人,爹娘居然如此沉默,原來是老爺子直接將大家子交給了垂綺……幾碗水明顯端得忒不平,幾房叔伯自然不放過,只怕爹娘心中亦存著一根刺兒! 想至此處,他亦頗感無奈,爺爺終究還是不肯放過他與垂綺。垂綺這般身世,只牽連一個杜遷,居然也能算計至此處!他一拳猛地砸在門框上,「這叫垂綺以後怎麼在這園子裡待著!」她受了多少委屈?沒有娘家撐腰,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呵…… 一想起這則,他衣衫都不及換,仍只一身戎裝便直往祠堂趕。 祠堂是孫府裡最陰晦的地兒,雖是朝著東偏南的向,總連九間的大殿堂裡因為少人氣,總顯得特空特曠,寂寂的,回蕩得出人的腳步聲。一排壓得倒人的牌位似是一排威嚴的祖宗,冷冷地透過牌位審視著家族裡的每一人。 孫氏原籍羽州支口,祖墳也在那邊,承蒙碧落女皇重用孫楔之前亦是旺族。後來碧落立國,孫楔是大宗,他跟著遷到了天都,這些祖宗也便跟來了。 一直,祠堂除了祭祀之外,便是拿來讓犯錯的小輩兒罰跪幽閉之地。孫永航也罰過,自然知道其間的滋味,心想著垂綺如此柔弱之軀也在這陰冷冷的地方跪著,胸口更是疼了,腳下不禁又加快了些。 「垂綺,垂綺?垂綺!」連著喚,他趕至祠堂高高的門檻,果見那一抹惹人相思無限的身影正跪在牌位前面。一身白衣緦麻,格外顯出她的清麗絕俗來。「垂綺……」 他沖過去,將人兒一把攬在懷裡,只深深地抱住。一旁守著的溶月見此情形,悄悄退了出去,與外邊的曆名相視一笑。 「……永航……」當聽得這一聲輕喚雜了隱忍的哽咽在內,孫永航心中驟痛,連忙放開手,想檢視這些日子以來她到底怎樣了。誰知才欲看,卻是駱垂綺的手先至。心中像是栽進了絲綿,那般輕飄,那般柔軟,耳邊盡是妻子溫柔又渴切的聲音,濃濃的,盡是關切。「……怎樣?可有叫刀劍傷著?可讓馬顛著?你才回都麼……怎麼不好好歇歇?就趕著過來了……」 一聲聲的詢問不斷,直到他忍不住思念地吻上她的唇。初時是激狂的,似是想念已久而終於到來,帶著灼燙的呼吸。漸漸,這種激狂褪去,便是溫柔的觸撫,細膩的呢喃。 「……垂綺,我好想你……很想。」孫永航靜靜地抱著她,滿心實意地安靜,只覺得這般日子可以讓他一直這麼下去。他摸出懷中一掛同心結,在手上輕撫。 「永航……」微帶著啜泣,駱垂綺也輕輕地倚在他懷中,聽著他穩實的心跳,一鼓一鼓,蕩出安定。「揮刀就燭裁紅綺,結作同心答千里」! 「這些日子,委屈你了!」他扶著她起來,卻見她的腿因長久跪著,膝處已然麻了。他眼一冷,俯下身去給她拍撫一陣,這才抬起頭來,「咱們回房!」 駱垂綺一驚,一手扶在他胸前,「永航,這是大伯……」 「我都知道怎麼回事了!不用管他們!」他瞧她一眼,一把抱起她便往屋裡趕。「待會兒,我們一同去見過奶奶。」 「嗯。」駱垂綺柔軟地一笑,將手環過他的頸子,將頭窩在他懷中。鎧甲擦在臉頰邊上,糙糙的,有些疼,卻讓她極為安心。她悄悄抬臉看著自己的丈夫,原本斯文俊秀的臉,因連月來的烽火征塵淡去不少,而今,她的丈夫,展現的是另一番氣概,戎裝筆挺的他,是一名凱旋的大將軍,是一位征戰沙場毫不變色的武士,是她的英雄。 心中驀然浮現一絲羞怯,駱垂綺嫣紅了臉,將頭藏入他的頸窩,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籠在他的氣息裡,安心! 換洗之後,孫永航已是一身麻衣喪服,一手攜著駱垂綺欲往正屋裡瞧傷心過度倒在床上的老太太。正穿過一廊花園,二人就碰上了聞訊而來的於寫雲。 「娘。」駱垂綺當即一禮。 於寫雲神色不豫地瞅了她一眼,挑眉,「垂綺,你不是在祠堂裡待罪麼?」 駱垂綺面色微微一白,做聲不得。 孫永航立時接了茬,「娘,據聞爺爺將孫家的掌家寶匣交給了垂綺。」 於寫雲眉一皺,朝駱垂綺掃去一眼,卻只沖著孫永航說話,「永航!你才剛回府,府裡出的事你也未必清楚。自家人哪有兩家話,但這一回,是你大伯發的話!你也知道,老爺子一死,孫家的大家長就只他大房!雖說這嫡庶之分我孫家也不甚重,但……」 孫永航笑著打斷她,「娘,聽我把話說完呀!孩兒想著,垂綺畢竟年輕,哪能管上什麼事;況且奶奶她老人家還健在,還有眾位叔伯嬸子,爹娘都是長著一輩的人。爺爺那是病著哩,考慮自然不甚周全。所以呢,那寶匣如此矜貴,我三房的孫媳婦,那可是差遠了!索性把這匣子交還給奶奶收著,她看著誰好,再行傳代,大家合著面上都好看!娘,您說是不是?」 這麼一想,於寫雲才面色稍霽,心中細轉過一圈,也覺此行甚可,便點了點頭道:「嗯,也是這個理!那就快去吧!早些交待清楚了早些你大伯消停!」她轉頭朝駱垂綺看過去,原本的惱意此時也消散開去,反添一分欣喜。老爺子看重這丫頭,老太太一切但憑老爺子做主,這寶匣交上去,不過是緩招,到頭來仍會回到三房手中。而到那時候,借著家長的勢,這匣子還不手到擒來? 「垂綺啊,這些日子也委屈你了,這大門大院的就是是非多,你也別往心裡去!」 「媳婦不敢,本是媳婦不懂事。」 「好了,快去吧!」于寫雲拍拍駱垂綺的肩,便回身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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