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
八 |
|
孫永環微撅著菱唇,紅豔豔的小臉別開一旁,直把駱垂綺看得憐心大起,摟了她在一旁坐下。「好啦,小環兒聰明伶俐,今兒鬧得也累了,來,先喝口茶歇歇氣兒?」 孫永環不理,直到駱垂綺將茶盞湊到她嘴邊,她才回過臉,破顏一笑,「還是嫂嫂最好!難怪大哥最疼你!」說著,她還扯了扯駱垂綺身上的一襲夷絹裁成的春衫。夷絹是夷州上貢的上等織品,輕柔飄逸,色彩流澹,看去並非一墨成色,卻是濃淺回轉,瞧著仿佛有一墨煙色籠於人身,十分好看。既是貢品,孫家得賜也不過幾匹,而駱垂綺身上這襲春衫便是由此而制,可見孫永航的愛重。 眾人的目光經孫永環的一扯,便都注意過來,目光裡有妒羨,亦有戲謔,看得駱垂綺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又不好說什麼,只是朝著孫永環那張帶笑的嬌顏歎了口氣,「唉!今日真真見識了什麼叫魔星了!」 孫永環得意地一昂下巴,笑著站了起來,眼珠兒一轉,瞧見亭下翩然舞著兩三蝴蝶,便喜叫起來,「呀!看看,那蝴蝶怎地有那麼大!」 眾女子隨著這一聲喚,便都看了過去,那鳳仙一畔,的確有兩隻蝴蝶在花叢中環舞,一黑一藍,雙翅一翕一合,上下翻飛,約有手掌大小,倒也的確頗為少見。那孫永環終是小孩心性,見著好玩的,便不待諸人發話,就提了裙擺跑下去要撲蝴蝶。 眾女子相視一笑,看著她的天真可愛,都心中歡喜,一時夫人小姐、丫鬟僕從一個個都走下亭來,看小姑娘撲蝶。溶月扶了駱垂綺下來,便將手中一把團扇交到孫永環手中,那小姑娘一接著扇子,便全力撲到蝴蝶上去了。 可那蝴蝶曉得人來,也撲閃到一邊,於是一人二蝶便滿園子的追趕起來,那個輕盈可愛的身子便也如同蝴蝶般翩然起舞。紅花綠裙,煞是好看。 這裡的熱鬧歡笑,也引得遠處廊子裡的二人調過視線來。孫永彰正與孫永勳談著朝政上的事,驀地聽到擷芳苑裡一片熱鬧,輕婉的女聲迭迭歡笑,不由都看了過去。 孫永勳在看到那抹淺笑融融的倩影時,身子似是被釘住般一動也不能動了。那一日,似也是這般。薄霧輕蒙的禪院,一抹孤清的身影盈盈立在放生池邊,窈窕而婉約。那一襲雪紡的細絨披風,一如地上的細雪,如此清新,如此讓人調不開眼。只一個背影便叫自己魂不守舍。孫永勳覺得自己都快著魔了,只能這般瞧著她,一直瞧,一直瞧,但他不敢上前相詢,怕唐突佳人,可心中又如百蟻撓心,焦灼又期待。 終於當他決定上前的時候,忽然有一個丫鬟跑了過去,在她耳邊低低道了幾句。那少女便轉過臉來,如遠山含黛的眉目微微舒展著,有一韻淺笑漾在唇邊,真是如畫般人物。這一刻的怔愣,便讓他錯失了與佳人相談的機會,只能怔怔地看著她離去,仿似幻境。幾月來,孫永勳一直神思牽引,魂夢相隨,饒是他想過千端萬端,卻不防居然會在拜見大嫂的那一日再見她。 她……不知道曾有個他吧?孫永勳苦澀地想著,卻聽見自己的三哥在旁怪異地笑了聲,「原來這般好興致……她也在……永勳,過去給六嬸、大嫂見個禮吧!」 「三哥……」孫永勳皺眉,「她們女兒家的,我們……」他怕見到她,怕克制不住那滿腔無望的相思。 「你在怕什麼!都是自家人,用得著這般避嫌!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孫永彰冷哼一聲,也不管他,便徑直走入一群內眷的園子裡。 此時,正追得起興的孫永環因腳下一個踉蹌,直撲向一旁的駱垂綺,一聲「哎喲」兩人都往旁邊一倒。駱垂綺扶著一旁的溶月,雖沒跌倒,腳上已是扭了,一霎時疼痛鑽入腳踝,直把汗都給逼了出來。 孫永勳亦是瞧見,連忙奔上前,心急中儀禮也沒顧上,只扶著駱垂綺讓到一邊的石頭上坐了,便要看她的腳傷。駱垂綺雖疼得臉色發白,但瞧見眼前的人並不是自己丈夫,便硬是把腳一挪,避開了他探視的手。但這一使力,愈發讓她疼得直抽冷氣,眼中已有淚意打轉,只是瞧著眾人的擔心樣,特別是孫永環扁著嘴快哭出來的神色,她仍是咬著唇忍了回去。「沒事兒的,只是扭了一下。」 孫永彰冷眼瞧見四弟不同尋常的焦急之色,心中一動,只是冷言微諷,「四弟,既然大嫂都說沒事了,你大可不必這般著急!」 話中有話,刺得孫永勳臉色一白,他緊閉著唇站起身,別開臉站在一旁,既為著三哥的話,亦為著方才駱垂綺的一避。 駱垂綺對孫永彰沒什麼好感,見他在旁冷言冷語,只作不曾聽聞,倒是對著孫永勳勉力笑了一下。 孫永勳神色默然,只是低低道了句,「我去請大夫,你們幾個快扶著大嫂回房吧!」說罷調頭就走。 駱垂綺瞧他神色不霽,以為是自己方才的那一避,讓他心中起了介蒂,便忙開口道:「四叔叔。」 這一聲喚,饒是清清淡淡,但聽入朝思暮想的耳裡,亦是感慨萬千,孫永勳連忙刹住腳,無視三哥別有深意的目光,行了一禮,「嫂嫂還有何事?」 駱垂綺勉強綻開一笑,閃著些許濕意的眸子一眨,剪出春水兩泓,似是要把人化在裡邊,「有勞四叔叔了。」 不知為何,本來有些受傷的心意,竟在這一聲輕柔的嗓音中被縫補得密密合合,完全覺不出裂來,孫永勳只覺這一刻的聲音真能熨到心窩裡去,把所有的苦澀盡化無形,無跡可尋。 「嫂嫂客氣了,想必四弟亦是甘之如飴才是,怎麼會辛勞呢?」孫永彰有些雜著冷意的聲音忽然闖了進來,驚醒了孫永勳的癡迷。他一雙邪肆的眼,只一徑兒放肆地將駱垂綺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髮鬢,讓駱垂綺緊蹙了秀眉,心生厭惡。 她挨著溶月的扶持,微微回了一禮,「三叔叔有禮。」便回身一蹺一跛地回苑子,腳下很疼,其實還不宜行動,但她實在不想在孫永彰那放肆的目光下多待一刻。 孫永彰見她竟然如此就走了,當下冷了臉,對著一幫子女子道:「怎麼?還沒鬧夠麼?」 「三哥……我……」孫永環還想說什麼,卻在孫永彰夾著冷光的眼神下馬上住了嘴,悄悄吐了吐舌頭,與眾人一起跑回後園去了。 孫永航一進門便聽說午間發生的事兒了,眉宇微微一挑,便回頭對手捧著一摞子卷宗的小侍曆名吩咐道:「把這些先擱在書房裡,我回頭再來處理。」 「是。」曆名抬頭朝他覷了眼,伶俐地退下了。 孫永航往回影苑直走,瞧見了正拿著一朱紅色小瓷瓶的溶月,便叫住了。他盯著那小瓷瓶,問:「傷得厲害麼?」 溶月福了一福,「回航少爺,小姐扭著了腳脖子,已上過藥了,大夫說大約要半個月才能走路。」 孫永航皺眉,「傷得那麼厲害?請的是誰?」 「是解時濟解大夫。」 孫永航才要說話又馬上頓住,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對溶月道:「溶月,你替我去支應一聲曆名,讓他把書房裡的'白藥'拿來。」 「是。」溶月面上掠過一抹喜色,有輕輕的笑意暈滿頰邊。 「垂綺,還疼麼?」孫永航一跨進屋,便見著駱垂綺半靠在床上,眉黛輕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永航?今兒怎麼這般早?」駱垂綺回過神,迎著她的丈夫柔柔一笑,滿是柔情蜜意。 孫永航卻不曾瞧見那笑,只顧看著她腳上裹纏著的紗布,白得非常礙眼。他眉峰又攏,不禁出語低責,「怎麼那般不小心?好好的在院子裡坐坐也傷著了!」說著,他小心再小心地捧起她受傷的腳,隔著紗布細看著,也不知能看出些什麼。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