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落蕊重芳 | 上頁 下頁


  無心之語聽入有心人的耳裡,便衍出滿懷疑緒。駱垂綺端著茶盞的手一頓,目光深思起來,「獵什麼?我能獵什麼?」她心中一動,將紅包打開,只見裡面躺著的正是一枚鑲金戴玉的扳指,沉甸甸的,入手極有分量,竟似比方才還重了幾分。

  她將這扳指翻過來細看,只見那一圈圈的紋絡上鏤著一幅圖:英王射春。

  「小姐,這是什麼?」溶月看著摸不著頭腦。

  駱垂綺的神色溢出幾許清冷來,將扳指仍放於紅包內折好,才歎了口氣道:「這便是英王射春圖。相傳在太祖皇帝時,太祖的弟弟英王是個非常英武偉岸的人物,據說力能拔山,箭法高明,百步穿楊。在一次春日出遊的時候,太祖無意中看見器山山崖上有一朵蘭花開得極好。於是,英王便拿縛了繩索的箭直射那朵蘭花。不想剛好有一隻杜鵑飛過,那箭便穿過杜鵑正中那朵蘭花。一時這事流傳開來,雖在市井街坊多有詩畫之作,但能公然用在自家身上的卻沒有幾個,這一枚扳指,當是先皇所賜。」

  「呀!這麼說,老爺子很看重小姐了?」溶月欣喜地展顏一笑,不意卻瞧見駱垂綺的神色微微發苦。「怎麼了?小姐?」

  駱垂綺抬眸朝溶月苦笑一記,「只怕這還有個條件。」英王射春,正中杜鵑。杜鵑呀……師傅言出必行,她又怎麼勸得來師傅為孫家所用呢?「杜鵑,杜鵑,若是自由自在,便當常鳴『不如歸去』了。」

  溶月迷糊了,想了半天,才突然叫道:「啊!是杜先生!」

  這一聲更叫得駱垂綺心煩意亂,這孫老爺子,榮寵有,恩威亦有,如果她……唉!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這便是威脅!到時永航做得了主麼?他能維護自己麼?

  駱垂綺這麼一煩,便回房怔怔地坐了一個晌午,直到孫永航回來時,她仍手握著這紅包,站在窗前,眉宇輕攏地發著呆。

  「怎麼了?」孫永航由身後輕輕將她攏入懷裡,感覺她微微一震,顯是才剛回了神。他看到她手裡的東西,劍眉也跟著沉了沉,隨後溫和地摟著她坐下來。

  「永航。」駱垂綺臉兒微微紅著,柔順地坐在他懷裡。

  他笑著親了她的臉頰一記,「愁什麼呢!有什麼心事就告訴我,想什麼要什麼儘管開口,為夫的替你去弄來!」他作勢捋起袖子,真像是要去跋山涉水地取什麼似的。

  這情景逗得駱垂綺一笑,眉眼彎彎,愁緒一掃而空。「哎呀,那我想要廣寒宮裡的玉兔子,你也能取來?」

  「呃,」孫永航作勢把眉皺起,支吾了會兒,才瞪向懷裡吃吃笑著的她,惡狠狠地道,「哈!原來是尋著你夫君開心哪!看我不好好收拾你!」他朝著她的臉蛋兒重重地親了下去,一根手指也緊接著觸向她的腰眼。

  「呀!」駱垂綺驚叫起來,生平最怕癢了,此時孫永航的手指時不時地便在她腰間輕輕一點,這裡的一戳,那裡一點,直把她癢得渾身輕顫。「啊,不要了,不要了……永航……嗯,我認輸……認輸了!」她想要掙扎,無奈整個身子都被孫永航困在懷裡,動也動不得,只覺渾身力氣都被這幾下戳點給泄得一乾二淨,只能軟軟地賴在他的懷裡。

  「真的認輸了?」孫永航的臉埋在她的脖頸裡,含糊地問,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垂處,暈出一片嫣紅。

  「嗯,嗯,認輸了。」駱垂綺喘著氣,馬上承認。

  「嗯,那還成。」孫永航點點頭,不再逗弄她,扶她正身坐好,臉上也沉靜了許多。他俯身撿起那只方才掉落的紅包,在手中輕輕掂了掂,「老爺子的事,你不用擔心。」

  駱垂綺目光一垂,並沒有說話。

  孫永航朝她一笑,輕輕將摟著她的手緊了緊,「你是我的妻子,你嫁的人也只是我孫永航而已。不要去想得為孫家付出什麼。老爺子的心思我明白,但人各有志,要來你師傅早來了,也不用枉費他相請了那麼多年。其實他也並不怎麼在意這事兒……只是,這枚扳指還是個麻煩!」他說至此處時忽然語聲一頓,仿佛也像是為著什麼煩惱似的,「孫家是個泥沼,陷進去的人太多了,而且還有很多明明深知其中險惡卻還偏偏要把乾淨的人拖下來的人。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陰謀齷齪,很多時候連我們自己都不能有所選擇,比方是喜歡的事,也比方是喜歡的人,我五叔就是個例子……唉!這些事提多了,徒讓人害怕!垂綺。」他喚她一聲,目光放得很柔,「你是個清白的人,就不要自己陷進來了。這扳指,你只當是一枚扳指吧!爺爺對孫媳婦的疼愛,送了個並不適宜的見面禮而已。」

  駱垂綺心弦輕震,有一屢深潛而悠遠的情絲回繞在心間,讓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盈於睫前的淚光照得眼前的人是如此的溫柔、如此的呵護。她將臉靠向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與自己的融成一拍。

  第五章 豈畏鶗鴂鳴

  種玉蘭台下,氣暖蘭始萌。
  芬芳與時發,婉轉迎節生。
  獨使金翠嬌,偏動紅綺情。
  二游何足壞,一顧非傾城。
  羞將苓芝侶,豈畏鶗鴂鳴。

  「……妾住越城南,離居不自堪。採花驚曙鳥,摘葉喂春蠶。懶結茱萸帶,愁安玳瑁簪。侍臣消瘦盡,日暮碧江潭……」

  幽幽長長的婉轉柔歌淺淺地縈回在整個苑子裡,懶懶的意緒招來消怠的蜂蝶環舞,以及一群女子的漫笑聲。

  「呀!小嬸嬸想著守邊的六叔叔呢!」一旁清清靈靈的少女笑著拿手絹朝仍按在瑤琴弦上的一雙玉手上一拂,笑得曖曖昧昧,帶著十分的調皮。

  彈琴女子一下漲紅了臉,年輕秀美的臉上閃過一抹動人的羞意,只拿眼光瞪了少女一眼,「就環兒鬧心!」

  「哎呀!小嬸嬸惱羞成怒了呢!」少女扮了個鬼臉,輕盈的身子一扭,避開女子漲紅了臉的撲打,躲入坐在一旁笑著繡花的駱垂綺身後,輕快的笑語盈盈回蕩在午間的春園裡。「呀!大嫂救我!小嬸嬸相思不成,要找環兒洩憤哩!」

  這一說一躲,便把駱垂綺也捲入這場嬉戲中,孫永環仗著有駱垂綺擋在身前,便一無忌憚,粉綠的雪綢春衫在這春日的亭子裡四處翻飛,引來陣陣笑駡。

  「哎呀,嬸嬸饒我!嬸嬸饒我!」

  駱垂綺擋得有些累,見著眾人的臉都有些紅了,便出言攔下,「好了,好了,小嬸嬸,環兒貧嘴,你是長輩,便饒了她吧!」眼前這位小嬸嬸是宣家人,其實並不長她們幾歲,不過才二十出頭,因著嫁給長一輩裡排行最小的孫駿,大家雖拿她叫一聲嬸嬸,但也沒把她真當長了一輩的人兒正經守禮。再加上她本來就沒有架子,孫駿又戍關在外,所以一群姑娘玩兒時,總拖了她一起來。

  經過這一番追鬧,宣氏亦是給鬧得嬌喘微微,鬢間雲環略松,垂下幾屢烏絲,襯得原本圓潤的臉兒更顯嬌豔。她捂著胸口喘了幾口氣,才道:「垂綺,你聽這妮子呢!平日裡最會鬧的就是她!今日我定要好好整治整治她!」

  駱垂綺聽了這話,「撲哧」笑了聲,回過頭對著孫永環笑說,「你可瞧見了?可是小嬸嬸不饒你!」

  孫永環清泓一般的秀眸眨了眨,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別生嫵媚,「嫂嫂不幫自家妹妹,妹妹不依!」

  駱垂綺可不上她的套,只是順著話拿來堵她,「是呀,妹妹總歸要嫁出去的,到時要幫也是妹夫來幫才是!」

  孫永環一聽立時紅了俏臉,粉盈盈的一層光,比得嬌花亦媚,「呀!嫂嫂笑話環兒!不理嫂嫂了!」

  「呵呵呵呵……」眾人於是大笑,那宣氏更是玉指一點環兒白淨的額頭,「瞧瞧!咱們的魔星今兒終於也有人能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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