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鸞 | 上頁 下頁 |
二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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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拿個墊子來,咳咳——咳咳!」 「宛儀,你拿墊子做什麼,你身上都濕了一半,病都未好趕緊回宮歇息吧。奴才知道是有人求到乾清朝宮來你抹不過這面子,不過你都來這了已是給他們天大的面子,奴才,奴才……」 伶牙俐齒的小九子情急中聲音越發的尖銳,竟穿透剛才偶來的一記雷鳴,想必裡面那主子定是聽得十分清。 「咳咳!不給誰什麼面子,不過是為自己。」歇了口氣,我說得軟綿無力,不過我想裡面的人應該能聽清。對著殿門就地跪了下來,任身後雨打風急。 真的是為自己,起碼對太子我就有好多好多遺憾……作為不稱職的母親我懺悔,泉下有知希望他能知曉,母親遲來的對不起。 「宛儀,這兒雨大,風一吹就進雨,奴才披著一身的油衣還嫌濕,奴才給你跪下了,求您回去吧……」 「你們下去吧,我陪著他……在裡面『懺悔』,我在外面『懺悔』,他什麼時候想出來了我便什麼時候起來。」緩緩閡起了眼睛,眼鼻觀心。 「我若要是不出來呢。」幽幽的喟歎響起,竟是來自禁閉的門裡。 「那我便長跪不起,夫妻同命,要餓一起餓,要死一起死……這次你休想再似再那朔漠把我甩開。」 嘴裡恨聲,心卻酸楚難耐,眼眶瞬間潤濕……終究還是病中的身子,不隨我意,本是發狠,可那有氣無力的音,卻少了幾分氣勢。 「吱嘎」一聲,長扇雕花楠木門從裡打開了一扇,燈光自他身後漫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見數日間,微微有些蓬鬆的髮辮竟帶著幾絲斑白。心陡地一驚,細細看去,只見他耳後的鬢髮雖伏貼依舊卻是……一圈銀白。 「茉兒,你這個傻丫頭,從來就不聰明……」他有些唏噓,眼裡泛著血絲,方頭的暗金色朝靴踱到我的跟前,他的手伸了過來…… 「這個聰明,那要看和誰比了,和你……我寧願傻氣。」撲到他的懷裡,圈住他的腰,恣意地在他胸前搽拭著我橫流的涕泗。嗯……我故意的,恨他不愛惜自己。 「你這個傻子,卻是生來克我。」他淡淡地說道,似有無奈。 我卻破涕為笑,因為我知道,皇帝迷失了三日的心,如今……又回來了。 這一次,他不過恣意了僅僅……三日…… 再厚重烏黑的雲彩也蓋不過皎潔的月華,哪怕蒙蔽一時,卻不是一世。月亮就在那裡,雲層的後面,那個位置才是永恆。 風雨過後必是天晴,雖不一定能見彩虹,但絕不會吝嗇予你那高渺的藍天與悠閒的白雲。 赫舍裡家族倒了,就像一夜狂風卷過,突然間經營多年的基業就若一片廢墟。朝廷中人心惶惶,宮裡表面太平暗裡卻波濤翻滾,能使上點勁的「主子」或旁敲、或帶話、或送禮……我因病蓋不見客,只是囑咐了宮人禮照收,在宮裡駁禮就是駁了情面,他們也樂得悶聲發財,一時,乾清宮上下大小奴才頓時覺得長了幾分臉,說話做事最近更是利落。 今日無月,幽暗的天幕就象夢魘一般深沉,我卻在寅時初刻的淩晨轉醒。在他溫暖的懷裡蹭來蹭去,手指在他清臒的臉上沿著燭光在他臉上勾勒出來的陰影中逡巡……怎麼也是不膩。 「還沒困麼?」他拉下我的手,吻了下我的鼻頭,卻是話中有話。 「我以為你睡了呢,沒想到醒著……」手往下摸去,有些心疼,這些日連連的打擊和紛繁的國事操勞讓他身上的肉縮水似的褪去了一圈,勤習武藝的他素來精壯的胳膊、背、腿上的肌肉也約見鬆弛。 「是你的手喚醒我的……唔……你……」 聽他悶哼出聲,不由勾起我一絲得意的笑意,呵……果真是我把他喚醒。 「本是擔心你的身子,你卻如此調皮,那也別想再睡……我們……」聽著他在耳畔低喃連連,我只是輕笑,勾上他的脖子把自己迎了上去。 明日他又要出征,今日就讓我們最後一次彼此慰藉,慰藉那有些殘缺不那麼完整的心…… 康熙三十五年九月。 又是一個楓紅杏黃的秋日,京城最美麗的季節,皇帝的大軍再一次進發了。這是他軍事生涯的第三次親征,卻都是為那同一個敵人——噶爾丹。 五鳳樓前,皇帝辭別文武百官,任太子督朝……同樣的畫面在記憶中出現就猶似昨日般鮮活清晰。 歷史依舊以莊嚴的姿態呈現給世人,可若你能偷偷的掀開一角,卻能發現實質原來是那麼的表裡不一,粉飾太平的華麗外表卻並不能掩蓋底下血染的真實。 「太子」率百官跪地辭行,遠遠看來那裹在杏黃色朝袍裡的模樣身板分明就是胤礽在世,微風中我有些恍惚,眼前這一切的真實卻又突然模糊得猶如幻境的縹緲。玄燁留著他……雖有帝王權衡勢力的暫時考慮,我卻是看那人一次,心就多一分哀痛,常常感歎自己不過是個軟弱的女人,不能像燁兒那樣快速的恢復鐵血的皇帝意志。也許留他在那裡……源自另一份心思,那屬於父親深處的情感不願意旁人覬覦他身後的那個位置,哪怕那「旁人」也是自己嫡親的兒子。 理智與現實的綱常終究大過情感,那份「上諭」這那夜之後再不被皇帝提及,下頭人自不敢多此一舉地去問,鬧得那麼大的事就如同從來沒有發生過,朝廷我看不見,不過這後宮……後宮的赫舍裡雖然不多,可她們身後千絲萬縷的家族親戚聯姻中的赫舍裡卻是不少。 如今,這吊起來的的心,總算能平安地放下,人心惶惶的後宮終究還是漸漸恢復了表面的祥和與太平。 「三月,不會超過三月,春節前朕定凱旋……」高大的禦馬經過我的跟前停了下來,一身甲胄戎裝的皇帝陽光下顯得威武神氣非常,意氣風發的模樣讓我的心跟著也輕快起來。 他怎麼停在這裡還不走……不知道現在有多少只眼睛正盯著的麼? 偷覷了眼身邊,只見常寧嘴上掛著了然的竊笑,張廷玉站在不遠處眼皮微斂,神色如常。旁人看來定是以為皇帝在同恭親王說話,而不是與我這個親王身側的「侍衛」。 悄悄抬起頭來,我的目光偷偷的游離,越過常寧的肩膀,與他等待的視線頓時膠著……他咧開了嘴暖暖一笑,像是被傳染,我也拉開嘴跟著他傻笑起來。 雖已深秋,心裡卻猶似殘留著夏日的溫暖,幸福,就在那一刻彌漫開來。 「等我……」一勒馬,他繼續前行……那兩個字輕得有如風裡飄過的歎息。一時,瞅著那遠去的身影我有些怔忪,有些暖意。 「茉兒,剛皇上起駕前又丟給上書房一道『上諭』。」常甯見大軍漸漸遠去,對我說道。 「唔?」又是上諭,難道是那個「十族」,玄燁還沒死心? 「是關於索額圖的?」他見我看來卻眉毛一挑賣起了關子。 「只要不是那十族,別的我都不關心。」牛角號已嘟嘟吹響,是百官退,侍衛集結的時候了,我轉身準備找萬安,該溜回宮了。 「只是抄家,連人都不殺,什麼十族唉……」這傢伙竟然誇張的歎口氣,去「勸阻」皇帝收回上諭不是他找我辦的苦差麼,這時候又嫌太輕? 「不殺那索額圖也罷了,皇帝還賜給他一個金碗,金碗底部鐫刻著『敕造』二字。」 「啊?」 「不過啊……那金碗內卻刻著『大清第一罪人』幾個字。」他的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容:「不殺他,只是讓他捧著『敕造』、『大清第一罪人』這樣的一個金碗在內城裡沿街乞討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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