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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我這席酒菜是備來給姐姐餞行的,也想來看看你,證實一些事情,因為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不管怎麼樣,相識一場,祝姐姐一路……走好。」

  她懶懶地站起身,小安子給她系上了剛進來時穿的那件杏色薄裘披風。

  「主子,你……忘了冬兒了麼?」那頭兀地傳來細細弱弱的聲氣。

  她卻猶若未聞,腳下的步子停也未停。

  待邁出我這以柱為門的「牢房」她躑躅了下,轉頭回道:「其實,我現在還是妒忌你,因為你永遠都不知道比死亡更難受的滋味是生不如死。」

  那曼妙的身影娉娉婷婷地離去,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蘭馨,優雅……而又神秘。

  「好個蛇蠍女人!最美的容顏但卻有顆最狠毒的心!」轉頭,我對上冬兒那雙怒火炙紅的眼。

  「她不是你主子麼,我還記得前幾日你給我說的那對琉璃寶鐲的故事。」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繞著那小桌子轉著圈,權當在散步,腳下芳草茵茵。

  琉璃……這兩個字仿佛是這丫頭的禁忌,她側過頭去不讓我看到她的臉。見她背後肩頭聳動似在哭泣。

  「冬兒,被拋棄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渾身一震,猶若木雞。

  呵呵……見她反應,心下不由得開懷。

  「好像你最近晚上都有練字兒的愛好。」寫的什麼我倒不用去猜,此刻都明明白白顯在這個丫頭的臉上。

  「你……原來,你都醒著的?」她囁嚅著坐立不安。

  「我一直都睡著,睡得很香,只是夢到了。」對著她嘻嘻一笑。

  白日已看完她主子的演戲,現在卻期待夜幕的降臨。據說,今天我要轉獄去那北長街北口路西的慎行司,一個許多人認為是地獄的地方。

  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可我依舊能看清桌子上倒扣的那只元青花瓷湯碗,底部原來該有款識的地方卻用濃墨寫著一個大大的字兒——「吃」。

  吃—碗,吃—完?

  摸了摸肚皮,又打了一個嗝。

  心底卻莫名的興奮,對今夜真的非外期待……

  【款識】在瓷器的底部或其它部位,往往有表明年代,窯名,人名,堂名,或者表示讚頌,祝願等內容的文字,也有的器底或器裡有某種識別性的圖案,這些統稱為「款識」。一般說來,款識是瓷器裝飾的附屬物,好的款識與裝飾畫面相配,可以增強器物的藝術性。

  款識表達的內容可分為:紀年款,堂名款,陶人款,吉言款,讚頌款,花樣款等六大類。

  按書寫部位分,主要有底裡銘和額銘。將款字寫於器物底部的稱底裡銘,由於款識的內容,格式,字體,書法各方面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徵,所以它對瓷器的斷代,斷定窯口和辨別真偽都有重要作用。

  紀所款如:「大明宣德年制」,「成化年制」等。

  堂名款如:「正和堂制」。

  陶人款如:「某某造」(在匠人姓名後加一「造」字)

  讚頌款如:「美玉雅玩」,「昌江美玉」等。

  吉言款如:「金玉滿堂」,「壽山福海」等。

  花樣款:用含有寓言的紋樣圖案作為款識如雙魚,白兔等。

  95. 夜劫

  揉了下淚眼,但見那燈籠上書著一個墨色大字兒——「恭」。

  不知道什麼緣故,自明朝以來紫京城裡就一直沒有設置路燈。本以為是當今皇帝小氣,連燈油這點費用都如此算計,不過前段時間聽小七說自前明這宮裡就這樣,康熙朝因為十八年那次太和殿失火的緣故更是防火謹慎,每晚夜幕降臨「下錢糧」(落鎖)後的宮禁內嚴格控制燈燭的使用。

  說起火患來,心下有點虛更有點怨,我不就是因為這該死的玩意兒才倒黴的活例麼。

  揭開騾車的藍布窗簾往外看去,那月亮被暗黑色的流雲遮掩住了半邊臉,墨色的天空點綴著幾顆或明或暗稀稀拉拉的星辰,這並不美麗的夜色卻讓我看得饒有興趣,我已經……多少天沒見到這麼大片天空了?

  「茉兒,你不怪我?」

  「怪你什麼呢?」回頭對著那怯生生的人兒一笑。

  遠處,西華門巨大的燈籠滲出的橘色的燈光窗戶中透進,和月色融和在了一起,把冬兒的臉籠罩在這光影艨朧的夜裡。我們……從來沒有像今天般靠得如此的近。

  「張貴人要我探聽你的日常細微,吃什麼說什麼……」

  「那有什麼好怪你的,況且這些也不算什麼秘密。」

  快到西華門了,那邊倒是燈火輝煌,底下站立著的守衛莊嚴而肅穆,如鐵塔般巍峨,著一身光豔的戎裝看起來精神無比,那胸前盔甲一般的東西正反射著瑩瑩的亮光。

  我放下布簾,車內頓時漆黑一片。

  「我入獄的罪名是偷了主子的琉璃多寶手鐲,可是你知道這陷害我的人卻是誰麼?」

  不管古代宮闈,還是現代政治,耍手段,使心計,陷害人,踩著別人的大腿、肩膀、脖子往上爬再棄人不顧的事情不計可數。在權和利面前,人性好的一面往往消失殆盡,陰暗的一面卻總是那麼赤裸裸的出現在你面前。你不害別人也會有人害你,不過這丫頭平日雖然多話但是心思還是比較細,蠻會察言觀色的個性也會栽倒別人手裡……唉。

  「是張貴人……我的主子。」黑暗中聽到她的一聲歎息。

  嚇……沒想到會是她,那她還為她賣命來監視我,直了下身子,往那邊看去,只見黑糊糊的一團黢黑,看不清她的神情。

  「也難為她為我花費如此多的心思。」戲謔道,想起那女人今日最後那句話,拉了一下嘴角卻沒心情笑。

  「茉兒,我對你不起。」

  良久……

  「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我歎道。

  不過一個丫頭,在這個時空裡的「主子」的附屬品而已,她沒有權利說「不」。

  「我真的對你不起,因為……昨天我在那紙條上寫了你最近常常嘔吐,恐怕是有孕,沒想到她今日就來。害你提前去慎行司受審,定是想法子害你,我侍侯她三年了,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但是沒想到……」

  她說著說著語帶哽咽,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臉,但是能想像此時的她定是淚流滿面。

  哦,原來她們認為我懷孕……最近的這些細節串在一起,呵呵,那就難怪了。

  「沒想到她連自己的侍女也害?她以前曾經承諾過你,為她監視了我後你就會無罪?」我摸到了她的手,觸手冰涼,輕輕地握了一下。

  「下午我見你在咳嗽,生病了麼?」

  「沒有,我只是怕你吃她帶的東西。」她的聲音更細了。

  捏了下她的手,她已經盡力幫我了,不是麼?結局卻是被她主子拋棄,也許不管她怎麼做她的命運可能都是一樣,不過那女人真要害我,沒理由不把她滅口。希望這都是我的猜測而已,也許……並沒有那麼糟。

  慎行司……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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