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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自古「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天朝皇帝親征用的還是自己最信任的兩個兄弟,分別做了左、右路軍的統帥。

  我遞了杯水,讓他潤了潤喉嚨。今天他可還算是個病人呢,雖然外表看起來紅潤色好,可我知道那潮紅的面色可是發燒燒出來的。

  風吹著他的藍色繡金龍的戎袍,嘩嘩作響……這小丘上風大,接過他杯子的時候隨便摸了下他手,還行……手心雖有汗,但還不是太燙。

  意志太堅定的人,也真難侍侯呢。這人本該在在博洛和屯聽太醫的話靜養的,可一個戰報就即刻來了這裡。唉……草原溫差起伏大,哪天我和他都淋了雨,可生病的卻是此刻最最繁忙的皇帝陛下。

  「臣弟認為,打蛇打七寸,作戰如同捉蛇,無外乎是找准那致命的七寸。我們得找到這最脆弱、最容易打斷的地方,即是要害,這心臟所在,一旦予以重擊,便必死無疑。」常寧磨拳擦掌,說得慷慨激昂,頭盔上的箭翎在空中微微顫動,戎裝的他已不復兒時的稚嫩,看起來神氣非常。

  呵……不是說右路軍前些兒日連連吃了好幾場敗仗,看他神氣活現地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般……難道又是這人的授意,為了引君入甕?

  眼隨意動……我瞟向他……

  「嗯,咳咳……葉侍衛你有別的看法?」以為我有話說,他看了過來。

  生病的人智力也變低了麼?他會錯意了,他們剛剛講到什麼了,我沒怎麼注意聽唉……想想怎麼說好……

  「以奴才所見,那駝城嘛既然是活物,世間活物必然有其天敵。這城的特點就是一「活」字,因為靈活、流動,善於補缺。那要是死了呢,死了的駱駝,又大又笨……」我凝神分析道,逐字逐句。倒不是獻什麼良策,完全是按照事實推理。

  「對!死了的駱駝還能堵住敵人的退路!」福全眼突地一閃,興奮地接道。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期望地瞅著我繼續。

  「活物還有它自己的特點,既然是活的……」我邊思考邊說著,卻卡在這裡,腦子一片空白。瞬瞬眼,按習慣我巴巴地向他望去……我的救星……皇帝陛下,快救救你老婆,我實在編不下去了,不是做軍師的料啊。

  「咳,葉侍衛已經給朕找到答案了,除了給騎兵的馬匹補給,那駱駝既然是活物也需要補給,只要掐斷他們補給之路,我十余萬天兵圍也圍死他了。不過朕卻沒這個耐性等,盛京、烏喇、科爾沁三路5萬精銳兵馬後日即可到達;趕制的四個火炮營兩百尊紅衣火炮明日也可全部運抵。朕倒想用大炮來試試他的『七寸』!」

  「是啊,葛爾丹放棄他騎兵進退神速的特長,這次卻打起了囤圍戰,不是活等著挨炮麼,這次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常寧笑道。

  「他可沒你想的那麼笨!」玄燁嘲道:「我軍長途跋涉的十余萬人馬,糧草補給容易?還是他以逸待勞輕鬆?跟他耗最終可能會贏,但是朕可不願這樣慢慢耗我八旗精力心力。朕以天子之名率大軍親征,他自是料到朕的性子,不會與他推諉拖時。這仗是場硬仗,朕就算贏也要贏得痛快!漂亮!」

  玄燁猛地一拳擊到御座旁的上扶手上,「謔」地起身高聲對軍士們道:「你們可有隨朕討賊必勝之信心?」

  即刻,二十多名參將以上的將軍呼啦啦在這並不大的小山丘上跪滿一排誓死效忠,喊聲震天。

  「撫遠大將軍!」

  「臣在!」

  「你可以接葛爾丹的戰了,明日你在我軍和敵方中間那片草場上高豎一面黃龍旗,上書『招撫』二字,並頒朕旨意,告訴他我天朝出師有名,兩日後一決高下,絕不偷襲!」

  「臣遵旨!」福全高聲回道。

  「伊桑阿,你今日起草一份聖旨,宣告噶爾丹將佐兵眾。說噶爾丹本為伊犁河域准部台吉,陣中眾屬,皆朕的臣民,凡欲投順者,棄槍牽馬穿陣,集合於招撫大旗下。免究其罪,賜駝畜,撥農場,使其遊牧樂業。」

  「各位將軍!今日請去帳下統計所有蒙古族籍的兵士,晚上集合,把伊桑阿中堂今日起草的聖旨翻譯成蒙語,叫他們務必背熟,背不會的軍法論處!「

  「喳—」

  從山丘上望去,那紅山的西邊就是「駝城」了,遠遠看來蜿蜒如一彎黃色的土牆。羽翼漸豐的葛爾丹想邁過這「牆」,染指富庶的中原,在北方與天朝皇帝分庭抗禮;玄燁也必將跨越著「牆」,掃平最後的西北戰亂的禍源,一統天下。

  也許……就是後日,那一場不可避免的大戰,而這片青翠如碧的草原終究會染上那本不屬於這裡的顏色。

  那太陽在遠處那座象一峰巨大的駝背一樣的「紅山」山後慢慢沒去,殘餘的霞光襯出那一片紅,殷紅如血。

  「常寧,咳咳……」待那班將軍領命各辦其差去後,一直繃緊一口氣,連連下旨發令的玄燁此刻松下勁來,一改适才精神,坐在御座上微微閉目喘氣。

  小九子捧著溫好的湯藥見隙送了過來,我接手遞給他,見他額頭沁汗,手就控制不住地往他臉上摸去……天,燙得嚇人,我當即就紅了眼睛。

  他拉下我微微發抖的手,握在手裡,一口飲完那藥汁,輕笑道:「不妨事,放心。」說得很輕,可帳裡不只我一個人聽清。

  拿過擱盤,轉頭過來,紅著眼睛對上常寧猶疑的目光……眯縫著眼仔細打量著我,從上看到下,又從下看到上……有啥好看的!死小孩!我咬了下唇翻個白眼瞪了過去。

  他錯愕了會兒,眼裡卻跳出一絲莫名的驚喜和興奮,嘴角也跟著咧開……

  「常寧!!!」皇帝冷厲的聲音傳來,讓這位開小差的親王渾身一顫。

  「臣弟在!」

  呵……原來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還是怕他的皇帝哥哥呀,多年如一。

  「咳,剛才你說打蛇打七寸,明日待那兩百門紅衣大炮運抵烏蘭布通,你即刻掌管炮營、火器營,把左路大軍交給內大臣佟國綱統領。朕把這蛇的『七寸』即交付於你,你可知曉朕的深意?」

  常寧一凜,跪地道:「臣弟明白!這次臣弟定不負皇兄信任,將功補過!」

  「呵,你何過之有?因為你的戰敗,才引得葛爾丹在此地囤城,自絕後路,朕還得嘉獎你呢……咳咳咳」

  玄燁半真半假帶著笑還沒說完就引來一陣咳嗽,常寧的頭卻越垂越低,臉和脖子幾乎和他正在生病發熱的皇帝哥哥一般紅。

  「皇兄保重龍體,切勿操勞過多,且看常寧後日必報大捷!」

  玄燁喘息稍勻,對著寶座下的常甯正顏道:「兵貴神速,力在配合,知已知彼,方可取勝!如果只是葛爾丹,這個大捷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朕大可留駐博洛和屯等待即可。」

  「皇兄可是擔心羅刹國與之勾結?」

  「不是擔心……想葛爾丹聰明一世,怎麼可能獨獨跑來這烏蘭布通做個「駝城」把自己圍囤起來,和我軍耗糧草軍備,不是送死麼?所以……咳咳……」

  「所以葛爾丹這麼做肯定是有恃無憂,這個恃,現在看來就只可能是俄國人了。你少說些話,現在還病著呢……」他一連串的咳嗽,幾不能語,把我心疼得緊,索性幫他說了。也不管常寧的側目了,饒到他身後給他拍撫著背順氣。

  「嗯……咳……要你掌管火器營和炮營,除了後日開戰給於敵人當面炮擊以外,今晚你即要安排火器營繞到「駝城」的後路去,切斷俄國人和葛爾丹的聯繫,此刻……俄國的支援只怕已經在路上了。你懂朕的意思了麼?這差事並不比指揮西路軍來得輕鬆,咳咳,你可能擔負?」

  「臣遵旨!臣弟以項上人頭作保,這一仗定會勝得漂亮!」常寧神色凝重,跪地朗聲。

  「朕就你這麼一個弟弟……希望能見到你報捷,更希望你和朕班師凱旋之時……完好無傷。」玄燁重重的一掌拍在身前的弟弟肩膀上,是重重的託付也是深深的信任,兩對相似的眸子裡流露的更是皇室少有的純純的兄弟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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