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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丁紹浦道:「喬大人,你別忘了,一則皇上念著老賀王的舊情,會對小賀王格外寬容,二則他已是原府的女婿,原夫人到底是皇上多少年的舊愛,心機又深,那枕邊風吹起來,只怕不輸於令愛,三則楊世厚與老賀王是戰場上刀裡來血裡去結下的生死之交,對慕北湮必定格外照拂。聽聞前兒楊世厚給皇上的奏表上,還在質疑老賀王的死因。這事再不用說,必定是慕北湮傳過去的消息。」

  郢王歎道:「還有,當年楊世厚也是原夫人的裙下之臣。原夫人是個聰明人,看著並不想捲入我和博王的紛爭。可如果她發現我在對付賀王和楊世厚,就難說了!」

  大將楊世厚,老賀王慕鐘,升甯長公主……

  驚天陰謀,便在這些人閒談之間輕易透出。

  阿原又驚又駭,牙齒不自禁地格格打戰。

  她忙穩住心神,待要細聽時,忽覺旁邊黑影一閃,忙屏住呼吸握向破塵劍時,那人已借著花叢掩護稍藏了身形,仔細往這一帶察看。

  他雖也蒙著臉,但還是白天的青布衣衫,桃花眼在窗內隱約透出的燈光下晶晶亮亮,隱含焦灼,——正是慕北湮。

  她略略抬身,向他揚了揚手。

  慕北湮瞧見她,雙目立刻笑得彎彎如月,瞳仁裡都似蘊了柔和的月光。他躡足上前,挨到她身邊坐了,握住她臂膀,低笑道:「你可真是賊膽包天!我瞧見那個人了!是郢王手下第一高手馮廷諤,兩個你加兩個我都未必打得過!」

  他說著,忍不住又看了眼窗內,指著裡面向阿原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既然馮廷諤親在外面守衛,那麼郢王必在書房內?

  阿原對郢王身邊的人並不瞭解,眼見慕北湮一口道出這人姓名來歷,料得這人的確極有名極厲害,忙點了點頭,「他們都在裡面。」

  她很是擔憂郢王等再提到老賀王之死,令慕北湮失態,遂向他打了個離開的手勢,悄聲道:「知道他是郢王的人也就夠了,咱們先走吧!」

  慕北湮側耳聽了聽,正聽郢王在吩咐喬立道:「貴嬪那裡,我到底不宜常去,還需勞煩喬大人時常走動。」

  喬立連聲應是,「這個自然,自然。皇上老邁,我父女的身家富貴,全仰仗王爺日後照應,微臣敢不盡心?王爺放心,貴嬪那裡必會盡力勸皇上早定主意。若有其他打算,也會立刻遣人告訴微臣,不會耽擱。」

  慕北湮皺眉,握著阿原臂膀的手緊了緊,卻很快鬆開,低笑道:「嗯,反正你也該聽得差不多、看得差不多了,趕緊脫身要緊!也虧得小壞機靈,在附近飛來飛去,分散了馮廷諤的注意力,不然想從他眼皮子底下溜過來找你,還真不容易!」

  若馮廷諤就是當日和薛照意、說書人來往的黑衣人,老賀王遇害的真相已呼之欲出。只是他再想弄清父親之死的真相,也得先考慮自己和阿原的小命。至於郢王的野心,以及郢王與喬立父女暗中勾結之事,雖然也要緊,倒也不是現在該考慮的。

  阿原想著馮廷諤的身手,心裡也有些發毛,點頭道:「好,趕緊走……小壞呢?可別被馮廷諤給傷了!」

  二人對這馮廷諤很是忌憚,小心察看半晌,確定馮廷諤的確沒在視線範圍內,方悄悄潛離書房,順利藏身到回廊後的花木樹叢間,方才松了口氣。

  馮廷諤到底就一個人,還得守在書房附近,分身乏術。只要離了書房,以他們的身手,從尋常守衛眼底脫身應該沒那麼困難。

  二人正相視而笑時,忽聞頭頂一聲歡快的唳鳴,輕捷的黑影伴著呼啦啦的翅翼破空聲,親親熱熱地撲向阿原。

  「小壞……」

  阿原大駭,想低聲都不行了。

  緊盯住小壞的馮廷諤順著小壞的蹤影,立時發現阿原等的藏身之處,驚駭之余,立時持刀縱身趕來。

  小壞已歇到阿原身上,兀自得意地撲著翅膀,以示自己不畏艱辛勇尋主人的堅貞不屈。

  慕北湮差點把它扇到地上,拉起阿原便逃,「快跑呀……」

  真是成也小壞,敗也小壞……

  他不該高看了這扁毛畜生的智力,以為它是在為他引開馮廷諤的注意力。——它分明只是在尋找它的主人,冒著被天字第一號大仇人砍到的風險尋找它的主人而已……

  嗯,阿原藏得很嚴實,所以它這麼久才能找到她。

  可惜它還來不及跟阿原訴說相思擔憂之情,便被慕北湮很不知趣地一巴掌拍飛了,而阿原和慕北湮也在忽然間跑得跟飛也似的……

  §第四卷 蟠龍劫 第03章

  阿原等跑得雖快,可到底比不上馮廷諤的本事。

  何況,原來守在回廊上的侍衛也已聞聲沖上前來,截住他們不說,還一疊聲地高喊同伴幫忙:「拿刺客,大家快拿刺客!」

  阿原叫苦不迭,連忙將面容掩得更緊些,手持破塵劍奮力對敵。

  但她的蒙面帕子似乎也是白蒙了。馮廷諤持刀與她才對了兩招,沉沉黑眸掃過她的劍,很快盯住她,「原大小姐?」

  好吧,扒下蒙面巾,她能認出他,蒙上蒙面巾,他當然也能認出她。

  何況,她用的依然是先前的那把破塵劍,稀有貴重的破塵劍……

  只是再鋒利的寶劍遇到馮廷諤這樣的高手,似乎都鈍成了菜刀。

  阿原勉強接了幾招,已被逼到回廊牆角,連逃都沒地兒逃。

  慕北湮應付幾名尋常守衛倒也輕鬆,只是眼見著趕來的人越來越多,又不便真的傷人,想脫身也不易。

  正焦灼之際,忽聽得阿原悶哼一聲,覷眼看時,正見阿原被馮廷諤逼到牆邊,死死用劍擋住他逼來的刀鋒,額上已冒出了冷汗。

  馮廷諤見刀鋒被擋,也不撤招,揚手一拳捅向阿原小腹。

  慕北湮大驚,也不顧身後正有守衛一劍砍來,奮力沖上前劈向馮廷諤的左臂,生生逼得馮廷諤撤拳,反手砍向慕北湮。

  慕北湮躲過馮廷諤這一刀,卻沒躲過身後侍衛的那一劍,肩上著了一下,悶哼著向前沖了幾步,卻正攔到阿原跟前,將阿原護到了身後,低問她道:「你怎樣了?」

  阿原喘了口氣,只覺小腹隱隱作疼,卻只能強笑道:「不妨事,還可一戰!」

  書房裡的人顯然聽到了動靜。

  當著許多人的面,郢王、薑探等不好露頭,喬立卻已步出,掃過阿原、慕北湮,喝道:「這兩人意欲行刺本官,又傷我家人,窮凶極惡,還不拿下?如有抵抗,就地格殺!」

  既然可能看到了不該看的,聽到了不該聽的,拿下不拿下根本就是廢話,就地格殺才是最要緊的,——這當然不僅是他的意思。

  馮廷諤心領神會,刀勢愈發淩厲狠辣,刻意要將二人一氣斬殺。

  慕北湮雖全力應敵,但武藝相差懸殊,沒數招前胸又中了一刀,頓時血珠飛濺;而馮廷諤絲毫不放鬆,閃著寒光的刀鋒如野獸的森冷門齒,迅猛咬向慕北湮要害。

  他並沒打算去揭開慕北湮蒙在臉上的帕子,一心要將他當作刺客立斬于此,回頭梁帝追究,也能輕易將這事敷衍過去。

  慕北湮雖貴為王侯,但半夜闖到大臣府中行刺被殺,梁帝也無法怪到喬立頭上吧?

  阿原見狀大驚,也不顧身體不適,正待奮力相救時,忽見旁邊一道劍光橫來,輝芒淡淡,與破塵劍一般無二,卻能越過眾人,恰恰擋住斬向慕北湮的刀鋒。

  馮廷諤定睛看時,眸光已微微收縮,「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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