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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蕭瀟橫劍於胸前戒備,微笑道:「是我!」

  慕北湮脖頸上仿佛已沾上刀鋒觸膚的寒意,不由汗毛根根倒豎,驚魂未定地嘆息道:「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古人誠不欺我!早曉得今日會被人打得這般狼狽,我該少去幾次青樓,多練幾回劍法才對。」

  蕭瀟向他莞爾一笑,「小賀王爺能領悟這道理,也不枉受了這兩刀!」

  喬立忙道:「蕭護衛,這裡只有刺客,哪來的小賀王爺?你執意相幫這兩名刺客,難道是一夥的?」

  蕭瀟笑道:「喬大人這意思,莫非打算連在下一起當作刺客斬于當場?若真是如此,令愛向皇上解釋起來,恐怕有些費力。」

  喬立怒道:「你們深夜帶兵器闖入本官府第,不是刺客,難道是來做客的?」

  蕭瀟道:「在下微賤,當然不配到喬大人府上做客。不過小賀王爺和原大小姐的確是在做客,在端侯爺那邊做客。也就那麼巧,他那邊也遇到刺客了,我等一路追來,不知怎麼就追到了喬大人府上……」

  慕北湮已回過神來,越性扯下蒙面帕子,走出幾步,笑道:「正是如此!我和阿原的婚事在即,有些事想跟言希商議,聽聞他正陪端侯在東邊那家醫館養病,跟言希商議些,不料有刺客欲行刺端侯,被我等阻止後逃得飛快。這夜色沉沉的,全仗我們家鷹哥兒幫著追人,誰知追著追著一徑把我們往貴府引,也不曉得是我們小壞花了眼呢,還是這刺客真的進了貴府?原怕引起喬大人誤會,才蒙了面想進來尋一回,想不到喬大人居然把我們當作刺客,痛下殺手……」

  蕭瀟隨之道:「喬大人,方才小賀王爺去醫館之事,不僅我,端侯、言希公子,藥鋪裡的大夫、夥計,還有小賀王爺的侍從都可作證。嗯,端侯病勢不輕,但對誰敢刺殺他也很好奇,剛已有從人回去,將刺客進入喬府之事稟告他了,應該很快便會過來詢問喬大人前後因由。」

  阿原也已揭開面巾,向馮廷諤笑了笑,「我也想知道你們不問緣由便痛下殺手的因由。難道那行刺端侯的人真的在貴府,所以你們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人滅口?」

  馮廷諤雖還持著刀,卻只看向喬立,躊躇著不敢動手。

  慕北湮、阿原,再加上蕭瀟,三人聯手的實力已在他之上。即便有其他侍從相助,可以將他們盡數除去,以他們的身份,以及方才蕭瀟所說的,此事很難善後。一個不好,毀的可不只是喬立或馮廷諤的前程。

  喬立搓揉著袖子皺眉沉吟時,那邊已有侍從快步沖過來稟道:「大人,大人,端侯來訪!」

  喬立倒吸了口涼氣,「現在?」

  侍從道:「正是!閽者不敢相攔,已經……已經快到這邊了!」

  喬立忙看了眼書房,忙道:「走,快隨本官出迎,迎入正廳敘話!三位,也請一起去見端侯吧!端侯人品貴重,若由他來說明其中緣由,不難弄清其中是非黑白。」

  若是讓端侯趕來這裡,難道讓他進書房敘話?

  不僅端侯,連蕭瀟、慕北湮等都不宜在這裡了。不然書房內的郢王該如何脫身?

  慕北湮不甘地瞪了眼書房,推開馮廷諤持刀的手,攜了阿原隨蕭瀟向前走著,懶懶笑道:「為何要由端侯說明其中緣由?我們追的刺客,可是跑在喬大人府上呀!喬大人不但不幫著查找刺客,還想把我們當刺客宰了,嘖嘖……喬大人該想想,怎樣向端侯說明緣由吧?」

  ***

  景辭、左言希已踏入正廳,被迎至上座。

  蕭瀟已搶上前,說道:「公子,我與小賀王爺追蹤襲擊公子的刺客,被原大小姐的獵鷹引入了喬府。小賀王爺、原大小姐不信喬大人會窩藏刺客,遂潛入府中察看,不料喬府臥虎藏龍,竟將賀王和原大小姐當作刺客,意欲當場格殺。」

  他不肯說當時二人危險情形,但景辭一眼瞥到慕北湮腳下不斷滴落的血珠,便猜得當時情形有多驚險。轉頭看向阿原時,只見她鬢髮有些散亂,臉色也不大好看,倒也沒見哪裡受傷。

  阿原也正看向景辭。

  他雖清瘦,但身姿挺拔,幽黑眉眼隱含鋒芒,再不是往昔那種冷眼看世情的淡漠。他的目光輕輕掃過二人,與阿原目光相觸,也不曾稍作停留,而是很快看向了喬立,「方才在藥鋪意圖襲擊本侯之人,身手倒也極高明。本侯疏於朝堂之事,倒不曉得喬大人什麼時候養了那樣的高手?卻不知本侯幾時得罪了喬大人,要令喬大人下此毒手?」

  竟然一口咬定,喬立是那個莫須有的刺客的指使者。

  喬立慌忙道:「侯爺明鑒,下官向來循規蹈矩,哪敢派人刺殺侯爺?這其中必有誤會,誤會……」

  景辭道:「什麼誤會?把賀王當作刺客是誤會,還是你養著頂尖能幹的高手是誤會?如今賀王受傷不輕,皇上明日必會追問。喬大人不如趕緊說明,回頭皇上問起,本侯也好替大人說幾句話。」

  喬立道:「這……都是誤會,誤會……賀王與原大小姐蒙面而來,我等居然辨識不出當作刺客,的確是蠢鈍了!我府中也沒什麼高手,只是小兒頑劣,一心想學些武藝,日後才好報效吾皇,故而我今日請了一名高手入府做客,想請他幫看看我兒習武資質如何,不想正遇到賀王等蒙面入府,這……這可真是誤會,誤會呀!」

  §第四卷 蟠龍劫 第04章

  景辭笑道:「那賀王所受的傷難道也是誤會?若本侯沒看錯,你家高手所用的刀劍就是奔著他要害而去,一心想取他的性命吧?他們入府尋人而已,又不曾傷你分毫,你憑什麼就認定他們為刺殺你而來,又憑什麼下格殺令?喬大人這是得罪了多少人,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連刺客是誰派來都懶得審訊,只想著趕緊殺人滅口?」

  喬立連聲叫冤道:「下官一介文士,手無縛雞之力,哪懂什麼殺人滅口?那高手不明因由,或許是以為仇人尋釁,下手才重了些……」

  左言希見慕北湮傷處出血不止,到底不放心,走上前低聲道:「北湮,我先帶你去包紮下傷口。」

  慕北湮道:「滾!」

  他瞥見景辭往這邊注目,越性拉住阿原的手,親昵道:「阿原,這邊交給端侯處理就行,咱們先回去吧!那個天殺的馮廷諤,下手還真重!又得辛苦我的夫人給我敷藥裹傷了!」

  阿原猜得景辭是得到消息,特地趕來解圍,不由沉吟就這麼著先走會不會有點不厚道,轉而再想一想,有蕭瀟、左言希在側,諒喬立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何況景辭也不像重病的樣子,以他的身手,馮廷諤想對付他可沒那麼容易。

  何況,郢王如今該做的,是儘快抽身而去,以免沾染更多是非,惹梁帝疑心吧?

  既然他們留在這邊已沒什麼幫助,的確是離開這裡儘快為慕北湮處理傷口更要緊。

  阿原這麼想著時,便扶了慕北湮,笑盈盈道:「好。想必今日之事,喬大人必會給我們、給端侯一個交待!」

  喬立聞她話裡藏刺,暗暗叫苦不迭。他本來還占著理兒,被端侯這一插手,刺客成了追刺客的,反倒處處被動,不但無法追究二人闖府之事,還得千方百計先把自己和郢王撇清。

  那邊景辭兀自在輕歎道:「哎,喬大人說得倒也在理。看來是本侯膽小,剛求見喬大人一介文士,居然膽戰心驚,好似進的是龍潭虎穴一般……」

  阿原已攜了慕北湮走到門邊,聞得他話語裡有種莫名的悽愴感,胸口悶了悶,不由回頭又看了景辭一眼。

  那個似乎已和她很陌生,但總不由讓她心生親近的男子,依然那樣高踞於堂上,漫不經心卻步步緊逼,完全沒有就此放過喬立之意。

  眼看她與慕北湮攜手離去,他眼底仿佛有一絲笑,又仿佛沒有。

  他的手正撫於腰際一隻荷包上。

  石青的荷包,質地做工甚佳,卻樸素無紋,看著有幾分眼熟。

  阿原步出喬府,走出好一段,才驀地想起,在沁河時他便時常佩著那麼一個荷包了。

  那荷包裡裝的,是五十七顆紅豆。

  五十七顆紅豆,五十七位阿原其實根本不曾擁有過的情郎。

  多少往事,記得清晰的,和模糊成零碎片段的,忽然在那一瞬間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阿原悶悶的胸口頓時像是裂了數道縫。

  破裂般的劇痛裡,似有黃連擰出的汁液四下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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