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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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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出去了,屋裡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我好奇地從屏風後探頭出去,發現呂蒙變戲法地支出一張床,又脫了外衣往床上躺。他看見我,連忙說:「你先在那後面不要出來。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我沒病。」 我很艱難才忍住沒笑出來。又見他用水沾在額頭上做出一頭虛汗的樣子,躺好了在床上,我才縮回去。然後便聽他說:「叫他進來吧。」 軍營裡總是很嘈雜,不時有紛亂的腳步聲傳進來。然而即使在這樣紛亂的腳步聲中,我還是清楚辨認出了那個人的腳步聲。他邁著沉靜的步子,漸漸走進了這營帳。我剛走進來,我便聽見呂蒙在被中艱難地呻吟了一聲。我又拼命忍住笑。 「伯言你來了,」呂蒙用了無力的聲音說道,「病成這個樣子,不能起身招待你,實在抱歉。」 「病情如何?」陸議這樣問著,但我實在沒在他聲音裡找出幾分緊張來,「主公一直在等待將軍取荊州。」 「我真希望明日就能取荊州,可惜病成這樣——」呂蒙一邊裝模作樣地咳嗽,一邊說。 「議粗懂醫術,能為將軍把把脈。」他竟這樣說。 「不必了,醫生今日剛來把過……」卻聽得呂蒙立即這樣說。 「或許將軍這病醫生也不能治呢?」 呂蒙沒有回答,遲疑了許久,然後聽他勉強說道:「那就有勞伯言了。」 然後又是一片安靜,許久,我聽見陸議輕輕地說:「將軍果然病得不輕。」 我聽見呂蒙「哼」了一聲。 「議卻有一帖藥,能治將軍的病。」 「什麼藥?」 「那帖藥的名字叫,關羽。」他的聲音徐緩,沉靜,然又飽含堅定。 又是沉默,然後聽見「咣」的一聲,一個杯子被碰在地上摔碎的聲音。我聽見呂蒙用了顫抖的聲音問他:「……你如何得知?」 「主公讓將軍伐荊州卻又只配兩萬兵馬,其實是給了將軍一個難題。然而這個難題,也並非不可解。」 「如何解?」 「每個人都有弱點,關羽自然也有他的弱點。」 「弱點在哪裡?」 「他自大。」 沉默再次降臨。 「即使他自大,又如何破之?」沉默之後,又聽見呂蒙這樣問。 「他自大,自然認為所守的荊州堅不可摧。若先示弱去掉他的戒心,便知道如何破他。」 「……你的意思是?」 「將軍既然稱病,正好可以回去養病。選一個關羽所不忌憚的人繼任,便能去掉他的戒心。」 「你是想說這個繼任的人由你來當吧?」呂蒙冷笑道。 「是誰都無所謂,當然,如果問議的話,議還是認為這個人由議來承擔最適合。」 「你是知道我沒這個本事取荊州,所以想要趁這個機會取我而代之吧?」呂蒙的語氣並不怎麼友好。 「議並沒有這樣的城府。當然,議也確實是有私心的。」 「你自然有私心,」呂蒙冷笑道,「軍部的人私下都在傳言陸伯言有才華卻不能被重用。你想利用我的無能做你的機會是嗎?」 好針鋒相對的對話。我不由吸了口涼氣。 卻聽見陸議很平靜地說:「將軍若要這樣想也無不可。但此戰若贏,獲益最大的人仍是將軍和影夫人。」 怎麼提到我了。我努力地貼在屏風上,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此話怎講?」呂蒙問道。 「軍中皆傳將軍能取得今日的地位,是籍裙帶關係所致。倘若將軍能完成主公出的難題,便能封了眾人的嘴。……也不會汙了影夫人的清名。」 沉默半晌,我聽見呂蒙乾笑起來,輕道:「人們都說吳郡陸伯言是個謙遜而與世無爭的人,今日看來,也未必如此啊。」 他並沒有尷尬,只是很輕鬆地說:「即使是水,結成了冰也能做利器。哪個人的背後,不是有另一副面孔?」 我緊緊地貼在屏風上,突然覺得自己仿佛從不瞭解他。然而這樣子的他也沒什麼不好,都是我喜歡的樣子。 我這樣想著,突然發現,一件很不妙的事情發生了—— 「咣當」一聲巨響,我連著那脆弱的屏風一起極難看地摔在了地上。而最不妙的是,面前兩個男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一身狼狽的我。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我迅速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冠又撣去身上的灰,再在臉上堆出並不怎麼自然的笑。我鼓起勇氣抬起頭,卻遇上他驚訝的目光。 「你……」他猶豫地開了口要說話,卻被呂蒙搶去了話頭。 「這是族弟……呂……雲,自己人。」 只不過一句話,他竟既給我改了名字又改了輩分。我忍住不去怒視他,卻調皮地向陸議眨了眨眼睛。 他明白過來,給了我一個會心的微笑。 卷三 縱橫 七 兵不血刃 第二日,呂蒙便回建業去了。 我不認為他對陸議有多感激涕零,然而除了這個人並無第二個人能教他戰勝關羽的方法。因此雖然他心懷恚怨,卻也無可奈何。 這種恚怨在我拒絕跟他回建業時更進一層。我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因我回到建業容易敗露身份,會有危險,倒不如留在軍中以一個小兵身份呆著的好。 他呆呆地聽著,卻找不出反駁我的理由。末了,他長歎一聲,說:「姐姐你等著,秋風起的時候,我便領軍來迎你。」 我心裡一驚。並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然而細細想來也理所當然。但無論如何,尚有一兩個月的時間我可以留在陸口,留在陸議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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