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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蕭統輕聲解釋道:「紫兒是天界的仙女,如今得到准許重下凡間,不會再離開我了。」

  徐昭佩眸帶歡欣之色,微有淚光,說道:「如此就好!當日我在荊州聽聞妹妹被那道人說成是妖孤化身,後隨風遁去,一直不肯相信,妹妹如此嬌態可人,怎會是妖精?想必是有人別有用心,有意誣陷設下的圈套!」

  我握住她的手,見她神色略帶憔悴,仿佛一夜未眠,問道:「姐姐今日出城,欲往何處?」

  徐昭佩輕舒一口氣,美眸中微帶憤怒之色,說道:「回荊州去。若再不走,恐怕王爺與我的性命都堪虞,王爺自己不肯走,卻要我……要我自己先行返回荊州。」

  蕭統察覺有異,詢問道:「諸位皇弟因祭奠母妃剛剛返回京城,這幾日發生了何事?你們為何性命堪度虞?」

  徐昭佩道:「貴嬪娘娘祭祀大典後,王爺本欲離開,父皇宣召王爺進宮議事,命他留在京城。昨夜晚間,我與王爺在書房中敘話之時,不知何處飛來一名黑衣蒙面人,舉刀行刺王爺……我一時情急,將手中桂花酒潑灑至那刺客的眼裡,王爺徒手與他相鬥,幸而侍衛們聞聲趕至,否則王爺……就要被他所謀刺了!」

  蕭統聞言,俊眉頓時微簇。

  我心中大為驚異,暗暗思忖道:「是誰如此痛恨七皇子蕭繹?朝中人盡皆知皇帝蕭衍如今最寵信之人是三皇子蕭綱,蕭統的東宮太子之位即將不保,但是,即使蕭衍暫時對瀟什加以撫恤重用,未必就有立他為太子之意。若是有人暗中謀奪皇位之人排除異己,所謀刺的對象應該是蕭綱才對,怎會是蕭繹?難道,那暗中派遣刺客之人,正是蕭綱自己?」

  我越想越覺得可怕,不由看向蕭統。

  徐昭佩略有猶豫,才道:「王爺猜想,謀刺之人,或許就是……就是感覺王爺對他的地位有威脅之人!」

  蕭繹和徐昭佩與我的猜想相似,那幕後指使行刺蕭綱之人,必定是三皇子蕭綱無疑。

  他深知蕭統淡泊名利的品性,此時的蕭統對他早已全無威脅,二皇子蕭綜、四皇子蕭績、六皇子蕭綸,早已紛紛失去競爭太子之位的資格,五皇子是他的忠心附庸,八皇子蕭紀向來不為蕭衍所喜,封地偏遠,惟一有可能與他競爭太子地位的便是這個聲名遠播、才華僅僅略次於太子蕭統的七皇子蕭繹。

  況且,在這個異常敏感的時刻,皇帝蕭衍將蕭繹單獨留在京城,意味著什麼?為了保證自己順利入駐東宮,蕭綱極有可能不擇手段,利用暗殺的方式除掉自已的同胞兄弟。

  蕭統的明眸中顯出一絲隱憂,說道:「何至於此?父皇時常教導我們兄弟友愛,如今二弟、四弟、六弟均已不在人間,為何不能讓父皇晚年安寧一些?三弟行事向來穩重,此事或許還有內情。」

  徐昭佩欲言又止,沉默不語。

  我暗自揣摩蕭統心意,他似乎早已心知肚明卻不願相信殘酷事實,直言說道:

  「昔日蕭郎在東宮,他們自然不會輕易生出奪位之念,可是,一旦蕭郎自願讓出太子位,他們難免會有爭奪。」

  徐昭佩終於抬起頭來,明亮的眼眸直視蕭統,直言說道:「所以,殿下辭去太子之位,于梁國未必是幸事!倘若殿下不能擔當這個太子之位,別的王爺難道就能夠做得更好麼?難道他們就不會因秉公執法而招來朝臣的怨恨麼?難道他們不擔心終有一日,同樣會招來皇上的猜疑麼!」

  她的話字字清晰,卻不無道理。

  蕭統微有動容,卻立刻阻止她說下去,說道:「昭佩,此處臨近京師,隔牆有耳,不要再說了。我四年前心意已決,如今有了紫兒在我身邊,對權位更無留戀。三弟七弟皆有才華,父皇心中亦定有抉擇,無論將來是誰為太子,他們必定能將梁國朝政處理妥當,更勝於我。七弟讓你返回荊州,本是一番愛護之戀,你早些回去,也好讓他安心。」

  徐昭佩見他意志堅決,不再勸說他,轉聲道:「倘若能有一知己之人相伴身邊,權位的確無可留戀……

  只可惜這個道理並非人人皆能夠明白、皆能夠似殿下一般,傾心呵護珍惜紫萱妹妹。」

  蕭統深深凝望我一眼,柔聲道:「紫兒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我怎能辜負她對我這份情意?惟願此生天長地久,永不相負。」

  我忍不住對徐昭佩道:「姐姐,其實七王爺他對你很好,他寫那首《烏棲曲》……」

  徐昭佩凝眸看我,重重握了握我的掌心,說道:「妹妹,夫妻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能與王爺有這一世的緣分,我並不曾後悔過,只是我們之間或許是孽緣……」

  她言畢向我們道別,下車而去。

  我依偎在蕭統肩上,汲取他身上的郁金花香氣息,說道:「蕭郎,徐姐姐與七王爺明明很相愛,可是,我總覺得他們之間有心事,不曾說明白。」

  蕭統眸光隔簾望著徐昭佩登車遠去的娉婷背影,說道:「七弟的心結不知何時才能解開。倘若七弟能夠成為太子,翌日登基為帝時,冊立昭佩為梁國皇后,他們或許就不必像現在這樣,他也不必再為昭佩的安危擔心了。」

  我似懂非懂,親他的臉頰說:「我才不管誰當皇帝,我只要和蕭郎在一起!」

  蕭統眼神中流露出寵溺,溫柔低語道:「我們馬上就回京了,昨夜你一直不停玩鬧……都不曾好好歇歇,小心累著腹中皇兒,趁著機會歇息片刻吧!」

  我伏在他懷中安睡,只覺無限甜蜜安全,不久就漸漸睡著。

  馬車在一所宅院前停下時,我揉了揉眼睛,茫然看向蕭統。

  蕭統將我橫抱下馬車,行進院落之內,我看清了四周的環境,並非東宮,似乎只是一所普通宅邸,雖然不及皇宮華麗,卻整潔幽靜、樹木蔥蘢掩映,別有一番動人景致。

  蕭統徑直將我帶進房間內,輕放在床榻上,才道:「此處是謝侍郎的別業,亦算是你的家了,你安心在此住幾日。我先將與魏國議和之事辦理妥當,再入宮覲見父皇,然後帶你一起返回鎮江。」

  我懵懵懂懂問道:「我們不會雲華殿麼?那是我們的家,還有那一片相思湖水……」

  蕭統搖搖頭道:「今生今世我決不讓你再踏入宮廷半步,決不再讓任何人傷害你。我們不會再回去了,我就在此處陪伴著你。你喜歡相思湖,我們去鎮江以後,就在湖畔結廬而居,好麼?」

  我滿心歡喜,點了點頭。

  入夜時分,徐徐微風掠過庭院,隱約傳來蘭草的清新香氣。

  書房內燈火通明,蕭統一人獨處於書房內,書寫送往諸朝廷大臣的信,讓他們聯名上書陳明與魏國結盟之利害,並且準備修書一封,以「性好山水、離宮日久,東宮之位不宜懸空」為由,向皇帝請辭太子之位。

  我替他磨好徽墨,在他身邊伺候。

  蕭統書寫了片刻,抬頭對我溫柔說道:「紫兒,去歇息吧。春寒料峭,我今晚須得將這些信函都寫好,你不要在此久站。」

  我在他身旁蹲下,搖搖頭說:「我不累!我想在此陪伴蕭郎。」

  他停下手中墨筆,站起身道:「你若不肯乖乖聽話,我就只有將你押回房間去了。」

  我被他淩空抱起,接著他的頸項嬌笑出聲,說道:「蕭郎若親自將我押回房間,今夜恐怕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呢!」

  蕭統微微一笑,並不堅持送我回房,將我輕輕放下地,我惟恐耽誤他的正事,於是不再吵擾他,悄悄退步而出,將書房門合攏。

  謝府別業中僕人侍女並不多,我行至庭院中,僅有一名侍女向我走來,詢問道:「娘娘此刻回房歇息麼?」

  我見此刻月上柳梢,時候尚早,心中思及一事,問她道:「此處距離靖惠王府有多遠?」

  那侍女道:「不遠,靖惠王府就在東街,距離此處轉過兩條街巷既是。」

  我早有心乘夜一探靖惠王府,聽說距離甚近,料想一個時辰足夠我來回,蕭統一定不會發覺我出門,遂向她說道:「我在庭院中隨意走走,你不用跟著我了。」

  那侍女稱「是」,快步離開。

  我見庭院內四周無人,輕輕縱躍圍牆,按她所指點的路徑,向東街靖惠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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