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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蕭綱捉住我的雙手,低頭將我的唇封堵住,如同一隻被久困牢籠初獲自由的猛獸般吸允著我的唇瓣,將我的呼叫聲湮沒其中。

  過了片刻,他才輕輕放開了我。

  殿外似乎有一名小內侍聞聲前來,輕輕叩擊門扉,試探著問道:「三王爺……」

  蕭綱氣息稍緩,向門外說道:「都給本王退下,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在此多事!」

  你發小內侍不敢不依他之言,悄無聲息離去。

  我既驚且怒,不由分說舉手扇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說道:「無恥小人……你怎能如此……乘機欺負我!」

  蕭綱眸光清冷注視著我,唇角掠過一絲痛楚的微笑,說道:「欺負你?我今日就是欺負了你,大哥又能將我如何?我昔日之錯便是處處忍讓著他、處處退避謙恭!我半生枉作謙謙君子,最後結局卻是一無所有,屈居三府之地、痛失心愛之人……如今看來,又何必作君子!」

  我用力掙扎,說道:「我本是蕭郎的人,我也不喜歡你……你怎麼可以對我如此無禮!」

  蕭綱眼眸中泛出晶亮的水光,一手抓住我,另一手緩緩解開衣襟領口,說道:「萱兒,我喜歡你,請你原諒我。」

  7.纖條寄喬木

  時近春分,窗外隱約傳來春雷轟鳴之聲,雨點淅淅瀝瀝敲打著軒窗,似乎越來越急。

  我的法術在蕭綱面前毫無用處,所有的掙扎與反抗換來的卻是他更為瘋狂的掠奪與佔有,他將我的衣裙一件一件褪下,伸手撫摸著我的背部肌膚,冰涼的唇印落在我的肩上。

  我在無限憤怒與迷亂之中看見了蕭綱的眼神,他的黑眸中並沒有欲望之火,更多的卻是一種帶著痛苦的快意,仿佛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報復、為了毀滅。

  刹那間,我突然明白了蕭綱的心事。

  ——昭文殿,是蕭統昔日批閱奏章之所,我是蕭統明媒正娶的妃子,蕭綱此時對我所做的一切,並非是因為我,而是因為蕭統。

  蕭綱如今雖然得到了皇帝的寵信、兄弟的擁戴,幾乎徹底取代了蕭統的東宮太子之位。然而,他心中卻始終無法去蕭統所留下的痕跡,他迫切需要做一些事情來證明他並非不及自己的哥哥,他想證明,蕭統昔日所能擁有的一切,他同樣能夠擁有,而且比他得到的更多。

  誠然,蕭郎他「明於庶事、纖毫必曉」,高貴孤潔而謙恭有禮,才思過人而寬宏仁善,世間男子又有幾人能夠似他一般完美?或許,正因蕭郎的光芒掩蓋了其他蕭氏皇子們的才華,才會招來他的親兄弟們的嫉妒與憎恨,而他為了平息這些嫉妒與憎恨,才不得不選擇遠遠離開宮廷這個是非之地?

  思及此處,我抬眸看向蕭綱,輕聲對他說:「蕭郎從未貪戀過太子之位,他分明是為了避開你們才會隱居山中!他既然甘心退讓,你就一定能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為何還要如此苦苦相逼?」

  蕭綱的所有動作,突然因我的話而停止下來。

  昭文殿內,一時變得無比安靜。

  我用錦被裹住自己,閃躲在床榻一角,蕭綱以手為枕,躺在床榻上仰視帳頂的明珠流蘇,沉默不語。

  過了很久很久,他俊容露出一絲慘淡的微笑,緩緩說:「難道只有大哥甘心退讓,我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難道我天生就該不及他麼?我所不及他之處,不過是遲來這世間一步而已!」

  我按捺不住,說道:「人生高下,並無及或不及之分,你若是對自己有信心,又怎會介意他人如何評價?蕭郎能有今日之名聲地位,難道僅僅因為他是梁國太子麼?」

  蕭綱聞言坐起,反問我道:「倘若他不是太子,他的名聲地位從何而來?當日在蘭陵,我們眾多兄弟皆與你相識,你為何獨獨選中他?難道不是得知他是太子之後才如此麼?」

  他此時所言,讓我感覺無比震驚。

  我瞪大眼睛,對他說:「難道你以為,我喜歡蕭郎,只因為他是太子?!」

  蕭綱沉聲答道:「並非我一人如此以為,四弟又何嘗不是如此想?你說我們兄弟對他苦苦相逼,卻不知道他所為……江山、美人,他所擁有之物已足夠多了,太湖採蓮時,他明明知道我對你一見傾心,為何還要將你從我身邊奪走?又是誰在對誰苦苦相逼?」

  我搖頭大聲辯駁道:「此事與蕭郎無關,當日在鎮江沈府,他本來不願……是我……是我……主動引誘他留在我房間裡。我並非人間女子,求取那些虛名又有何用?你以為所有人都與你一般,將身份地位看得如此重要麼?」

  蕭綱眸中微有晶亮,卻冷笑道:「果真與他無關麼?萱兒,你不需要為他作任何解釋!你足上那雙蜻蜓繡鞋,可曾遺落在他的仙人湖別苑中?我在行宮內命匠人趕制繡鞋,他亦曾見過,且明明知道那是我贈予心愛女子之物……那夜雷雨時我雖然醉了,心中卻惦記著你,我走到廊下時看見他進了你房間……他若是君子,又怎會雨夜至你身邊?」

  蕭綱提及昔日蘭陵往事,字字句句直指蕭統有意奪人所愛,破壞我與他之間原本訂下的盟約。

  我情急之下,眼淚不覺湧出,說道:「事實絕非你所想的那樣,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該收下你的禮物、答應與你同遊!可是,我……見到蕭郎以後,我才知道我真心喜歡的是……」

  蕭綱怔怔看著我,聲音微微顫抖著說:「你是說,我不應該怨責大哥狠心,而應該恨你移情別戀才對?那麼你當初,應該也曾喜歡過我了?」

  我緩了口氣,思慮片刻,說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蕭郎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搶奪任何人的東西,更沒有故意針對你、故意讓你難堪,請你們不要再誤會他、再讓他為難了!」

  蕭綱深深看我一眼,下榻行至窗前,伸手開啟一扇軒窗,一陣微涼的春風夾雜著細雨吹拂進寢殿內,淡青色的紗帳搖曳著飄起。

  我趁此機會,急忙將散落的衣裙穿好,正低頭整理胸前的絲結時,聽見蕭綱說:「你想知道大哥為何要離開京城麼?」

  他所言正是我心中疑問之事,我立刻點了點頭。

  蕭綱抬首仰望雨絲飄飛的夜空,說道:「三年前,母妃在映蘭宮薨逝了……」

  三年前,大通二年春天。

  皇帝蕭衍仍在建康城北同泰寺隨寶志大師修行,丁貴嬪突然染上急病,太醫院束手無策,丁貴嬪臨終之時,太子蕭統詔三皇子蕭綱、五皇子蕭續返回京都侍奉,並遣欽天監擇吉祥風水寶地為丁貴嬪墓葬之所。

  丁貴嬪歸葬後不久,有人密報蕭衍,太子遣人在丁貴嬪墓地附近埋葬臘鵝等「厭禱」巫術之物,蕭衍將信將疑,命人發掘墓地四周,果然如密報之人所言,登時大怒,隨即返回京城,並親自追查審問此事。

  蕭統身邊小內侍魏雅供認,此事系太子主使,只因有道人善觀風水,曰丁貴嬪「墓地不利長子,若厭伏或可中延」,太子唯恐禍及自己,是以命人暗中埋藏厭禱之物魘咒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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