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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他身軀顫動了一下,摟緊我赤裸的纖腰豐臀,美眸微合,歎息道:「我太過於放縱自己了。」

  我靜靜依偎在他臂彎之中,媚眼如絲一般纏綿,有意嬌嗔道:「難道蕭郎後悔與我在一起了麼?」

  他見我微嗔,黑眸中掠過一絲緊張和慌亂之意,急道:「紫兒不要生氣,並非如此……」

  我探起半個身子吻住他的唇,將他的話語湮滅,然後起身以手指理順長髮,將衣衫著好,向他凝眸笑道:「我逗你玩笑呢!你從皇宮前來看我,這番情意我會永遠銘記於心。今晚之事惟有你我知曉,皇帝那麼討厭我,我亦從未想過要你予我承諾,你不必因此為難。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東宮太子,我還有我的事情要辦,我們就此別過吧。」

  适才幾度歡愉之時,我與他心意相通,我向他所說出的這番話,全是我此時心中所想,毫無半點隱晦。

  蕭統的神情卻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美玉般的面頰瞬間籠罩上一層陰霾與悲涼之色,仿佛我說出口的不是幾句離別的話,而是國破家亡的噩耗一般。

  他默默撿拾起落於地面的白色錦衣,整理好衣扣,凝視著燭火緩緩說道:「安心做東宮太子……紫兒,是我錯了,我本不該忘卻自己的身份,本不該奢望……是我太貪心,一直想求到自己真心想要的東西,卻不知那些不該屬於我之物,終究還是勉強不來。」

  我似懂非懂,問道:「你想要什麼?」

  他黑眸中閃過一絲光亮,疾步走近我身邊,緊握著我的手道:「我想要……」話猶未已,他眼光落在桌案上的一物上,頓時刹住了即將出口之言。

  桌案上,放置著一枚小小金牌,上書「東宮」二字,那是太子尊貴地位和身份的象徵,亦是大樑國未來天子的信物。

  我瞥見他的神情,掙脫他的手走近桌案,將那枚小金牌捧在掌心遞給他,嫣然笑道:「這麼重要的東西,可千萬不要弄丟了,若是被有心人撿拾了去,梁國太子就要更換人選了!」

  他眸中神色異常複雜,卻並不接我手中金牌,怔怔看著我。

  我見他不語,將金牌替他挽系在腰間玉帶上,仰頭微笑道:「太子,蕭郎,時候不早,京都離此地路途遙遠,你若想在天明前趕回皇宮去,此刻就該動身了。慧如已歿於蓮心庵中,我也要走了。」

  他佇立不動,聲音凝重,問道:「你要去何處?」

  我隨口答道:「天涯海角,皆可居留。」

  他面無表情,緩緩合上雙眸,應答道:「紫兒,一路珍重。」

  我見他說出送別之言,點點頭道:「那麼,我先走一步了!」

  我心頭莫名其妙泛起一陣痛楚,不敢再看他表情,轉身匆匆忙忙奔出竹廬外,那侍從急喚道:「紫萱姑娘……」

  我只當作沒有聽見,冒著秋夜風雨沿著石階一路下山,辨認了一下方向,向鎮江城內行去,準備天明之時趕往徐州,走至山下見有一座小亭,亭柱上拴系著兩匹潔白如雪的駿馬,一定是他們所乘坐騎。

  他們並未落後我太久就到達山下,我隱身在亭柱後,見那侍從近前解開馬匹韁繩,對蕭統道:「沈太傅故居就在左近不遠處,殿下想前去探望沈妃娘娘麼?」

  蕭統躍上馬背,說道:「先回宮吧,我改日再來看她。」

  那侍從跟隨著上了另一匹馬,對他道:「奴才恭請殿下旨意,如今還是和以前一樣,命人暗中尋找保護紫萱姑娘麼?」

  蕭統神情落寞,抖動韁繩策馬前行,淡然道:「還用問我麼?你們行事多加小心,切記不可讓她發覺。」

  那侍從忙道:「奴才一定小心謹慎,請殿下放心。奴才前日得知徐州那邊的消息,不知殿下有何旨意?」

  他們兩騎身影漸漸遠去,夜空中依稀聽見蕭統的聲音道:「一切如故,沒有搜尋到確鑿證據之前,不得輕舉妄動。」

  我無意聽見他們主僕二人的對話,心中頓時明白,太子蕭統看似溫和平靜、波瀾不驚,暗中竟然也設有密探,他雖然身在京都,卻時刻關注著南梁與北魏的戰局。

  他曾經秘密派遣屬下追蹤過我,或許是因為他們僅僅是為「保護」我,對我並無任何妨礙之故,我一直對此毫無察覺。

  我若要前去徐州,一定不能再以女子形容出現,否則極易被他們發覺。

  我經過鎮江城內一家裁衣鋪面時,悄悄潛入店堂之內,挑揀了一套合身的男裝穿上,又拿了些男子常用隨身之物,在櫃檯上給裁衣鋪掌櫃留下幾個大銀錠,然後揚長而去。

  芳杜綿所思

  我身著青色布衣,將頭髮梳成髮髻以青巾紮起,臉上塗抹覆蓋些許灰土顏色,喬裝改扮為一名身形瘦小、面貌黝黑的少年模樣,由鎮江趕往淮揚一帶。

  秋雨連綿不絕,南方許多道路皆泥濘不堪,十分難走。

  沿途遇見無數舉家逃荒避難的平民百姓,他們先遭遇天災襲擊、家園土地盡毀於洪水之中,如今又遇連天戰禍,度日艱難,不得不舉家向南方逃難遷徙。

  我坐在路邊一個小草棚下避雨,卻見逃難的饑民越來越多,其形容更加可憐,皆是面目髒汙、衣衫襤褸、神色惶惶,其中還有人身患病症,因未能及時醫治痛楚而輾轉難安。

  我靈機一動,索性改扮成一名江湖遊醫,背著醫箱一路替他們治病,耗用一些法力相助他們解脫困境,或取出隨身攜帶的銀兩和乾糧送給他們,暗自想道:「天災不可逆轉,戰爭卻是人為導致。若是兩國干戈長久不能平息,南梁皇帝如何能夠分出財力和精力來撫恤災民、令其安居樂業?但是,聽那金狼護法酈道成所言,北魏國氣勢正盛、勝券在握,怎肯輕易撤兵?只恐戰爭相持日久,最後受苦的卻還是無辜百姓。」

  天色漸漸暗沉時,我行至揚州城下,若要前往徐州見四皇子蕭績,揚州是必經之地。

  我仰頭四處觀望,四野渺無人煙,依稀只見雨霧蒼茫,揚州城外有一條深邃的護城河,樓上旌旗招展,上書一個大大的「梁」字,料想應是三皇子蕭綱的軍隊,環顧四周城廓高拱,若不入城,便只有翻山越嶺而過。

  我思考片刻,向揚州城下奔去,行至城門處,果然有衛兵大聲喝問道:「來者何人?戰事緊急,若是無事,不要前往兩軍交戰處,以免傷及無辜!」

  我清了清嗓子,將聲音壓低,變得渾厚粗嘎了些,說道:「小民是醫官,前些時候在江湖遊歷,如今欲返回徐州,不知護軍能否放我過去?」

  那衛兵仔細端詳了我半晌,問道:「你是江湖遊醫?如今三王爺軍中醫官緊缺,你可願意投入軍中效力?」

  我委婉答道:「小民不過粗通歧黃而已,醫術並不高明,只恐耽擱諸位軍爺病情。」

  那衛兵笑道:「那倒不要緊,你年紀尚小,本來就該多遊歷增長見識,軍中有前輩指教,有病患可醫,又能為國出力,豈不是更好麼?」

  我略加思忖,我若是充作軍醫混跡于粱軍之中,太子蕭統屬下之人一定無法發現我的蹤跡,不但可以甩脫他們的追蹤,亦可探聽到兩軍交戰情形,我弄清戰局,再前去相助蕭績亦不為遲,於是點頭應允下來。

  那衛兵甚喜,對旁邊一名小兵道:「將他帶到曹仲宗老醫官那裡,就說我們替他又尋覓到一名幫手了!」

  不久我們見到一名眉目和善、白髮白須的老者,正是那老醫官曹仲宗,他詢問我姓名來歷後,將我交付給另一名少年弟子,讓他帶我熟悉揚州城內各處地形,那少年大約只有十五六歲,名叫韋睿,雖然年幼卻是少年老成,一路向我講述軍規和應做之事。

  我大概得知了數月來前方戰事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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