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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那中年美婦似乎對郗後極為忌憚,忙止淚換上笑顏,對皇帝道:「臣妾知錯了,本不該提起這些舊事,徒惹聖心煩憂!」

  皇帝見她神情嬌怯、惶恐不安,亦不再感傷,向皇后說道:「不必責怪她了,當日你尚未來京,不知情形危急。朕萬不得已才下旨處死玉奴,若非朕以性命相護,淑媛與皇兒都無法保全!」

  郗後溫和笑道:「皇上本是多情之人,雖喜新卻不厭舊,六宮雨露均沾,臣妾亦樂成好事。今日特在此設宴,恭賀皇上與新昭儀合巹之喜,卻不知新娘子怎麼此時還未至挽翠閣?」

  皇帝見她提及新封昭儀,眸中閃爍出一抹激動神采,說道:「朕命人用禦輦接她去了,即刻就到。」

  蕭績見皇帝、皇后只顧議論立妃立嬪,悄悄拉著我退至殿側,早有小內侍置備好桌案錦氈讓我們坐下。

  我見他們這般年紀,猶在爭風吃醋,不覺以袖掩唇輕笑。

  蕭績急忙在我耳畔道:「你謹慎些!宮中可不比我的王府,處處都有耳目,不要給我惹事!」

  我看著他吐吐舌頭,頑皮微笑,眸光一側時,竟然感覺到身上襲過一陣冰寒之氣。我心思一動,立刻看向不遠處的太子,卻見他凝神正坐,神情冷漠幽遠。

  他的眸光,仿佛對剛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更不曾注意過我。

  ——若不是他,那冰寒氣息又從何處而來?

  四 寒閣露華濃

  我偷偷窺視太子之時,挽翠閣外傳來一聲內侍的高聲傳報:「貴嬪娘娘前來覲見皇上!」

  太子聞聽傳報聲,輕輕站起。

  殿閣中尚有數名皇子、皇妃及公主,他們見太子起立,不敢再端坐不動,紛紛起立。蕭績亦不例外,拉著我的手站起,靜候貴嬪進殿。

  進來的卻不止一人。

  那位溫和婉致的貴嬪身後還跟隨著一名皇子,他年貌與四皇子蕭績相仿,眉目更肖似太子,從容邁步而入。早有侍女齊聲跪迎道:「奴婢參見貴嬪娘娘、三王爺!」

  蕭績見他們一起進殿,唇角驟然升起一絲不易覺察的冷峻笑意。

  他們照例行禮後,皇帝賜座,眾人才依序歸座。

  三皇子起初並未注意到閣中諸人,他目光投向蕭績時無意中發現了我,黑眸中霎時迸射出一團憤怒的火焰,俊面遽然變色。他緊緊逼視蕭績片刻後,匆促轉身奔至金階下,面向皇帝叩首道:「兒臣有要事啟奏父皇!」

  蕭績仿佛早有預料一般,並未落後他太久,出列跪在三皇子身側,向皇帝說道:「兒臣适才所奏之事,懇請父皇恩准!」

  皇帝略覺詫異,面色微有不悅,淡淡責備道:「朕訓示過你們多次,說話須得莊重有節,行事多效仿太子。在朕面前匆匆忙忙搶奏,哪位太傅曾如此教導過你們兄弟?」

  他們二人見皇帝慍怒,懾于嚴父威儀,互相對視一眼,不再爭著說話。

  郗後見狀道:「兩位皇兒多日不見皇上,料想是奏事心切,一時忘了禮儀,皇上不必生氣。世謹心念身邊美人尚無名位,急於懇求聖恩,皇上就成全了他們吧!」

  皇帝尚未開言,三皇子急忙叩首道:「父皇,萬萬不可!四弟身側之人本是兒臣姬妾,在蘭陵時兒臣與此女早已兩心相許,且有信物、情詩為證。四弟不分青紅皂白強奪其入王府,迫其為侍妾……」

  蕭績抬頭正欲說話,郗後以眼色止住他。他會意低下頭去,沉聲道:「兒臣不想為自己辯白。請父皇詢問當事之人,便知三哥所言是否屬實!」

  皇帝眸光轉向我道:「你來告訴朕,今年春天在蘭陵發生過何事?朕的兩位皇兒,你心許何人?」

  眼前情形讓我迷茫不解,太子見我之時神情隱忍孤決,曾提及讓我返回「西湖別苑」,難道我曾與他一起在別苑中相處過?三皇子敢在皇帝面前聲稱自己有「信物、情詩」,絕非空穴來風;四皇子為我所種大片相思密林,還有那句與他永不分離的「盟約之誓」,亦非杜撰。

  他們似乎都曾與我相識,且同為「蕭」姓之人,究竟誰才是我的「蕭郎」呢?或許,此人並非他們之一,而是另有其人?

  我只隱約感覺四皇子蕭績並非良配,或許錯認了他亦未可知。見皇帝追問,不得不跪地答道:「我記不清……」

  一句話還未說完,皇帝身邊早有一名老內侍出言喝止我道:「大膽民女,朝見皇上豈能口無謙稱,如此不敬?!」

  三皇子見內侍斥責我,抬頭急道:「父皇,她本是民間女子,不懂得宮廷禮儀,請父皇容諒她失言之過!」

  蕭績冷冷道:「我的姬妾,用不著三哥如此關心!她若有錯,我與她同領罪責便是!」

  皇帝將手往龍椅柄上重重一拍,環顧殿中道:「夠了,都給朕住口!朕從未曾想過,你們兄弟竟會為了區區一名女子吵鬧到朕面前!為免將來禍患,朕還不如賜她一死!」

  他們二人聞言,齊聲驚道:「父皇!」

  我尚未回過神,只見一人迅疾離座而起,跪在我身側不遠處,淡淡說道:「兒臣尚有一言,望父皇容稟。」

  他屈膝跪地時,白衣襟袖飛揚,一陣清雅宜人的鬱金香襲入我鼻端,我不覺一怔。這香氣竟然如此熟悉、如此親切,仿佛千百年前就曾相識一般,我不由自主脫口嬌喚道:「蕭郎!」

  豈料一聲「蕭郎」出口,卻有六道目光飛來。

  三皇子眼帶驚喜看向我,蕭績眼神中微帶嗔責,卻並無怒意。

  太子驚鴻一瞥後轉過頭,面容溫和肅靜,繼續對皇帝道:「三弟、四弟之紛爭雖因此女而起,卻未必全是她之過。況且法不責無知者,稚女年幼。父皇以寬宏治國,不必為區區小事煩擾聖心。」

  皇帝撫須歎道:「太子之言深合朕心,依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

  太子凝神答道:「兒臣以為……」

  閣門處鼓樂聲起,眾侍女簇擁著一名絕色麗人款款進殿而來,且聽小內侍傳報道:「昭儀前來覲見!」

  我聽說那新封昭儀已至,急忙與眾人一齊回頭向殿門處看去。見那昭儀略微垂首,身著一襲紅色宮裙,兩彎如黛柳眉,一雙水杏眼,櫻唇如鮮菱,正是蘭陵酒莊的千金小姐苗映香!

  苗映香目不斜視,謹依宮規蓮步輕移進入殿中,行走之間儀態萬方。她似因新承皇帝恩澤猶帶幾分羞澀,雙頰微泛紅暈,較之未嫁前更顯嫵媚風流。

  我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所見確是苗映香,心中不由暗自疑惑:當日我見選美圖冊上有她的名字,曾經暗中施法將她的容顏篡改,她的畫像並不美貌,怎會被皇帝選入宮中?

  此事確實詭異,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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