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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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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績冷哼一聲道:「只恐母妃這場氣是白生了,父皇既然被那新選妖妃迷惑,眼中豈會有舊人?本王今日倒要賞鑒賞鑒,究竟是何等人物,有這般好手段!」 那內侍正欲接話,卻見東面不遠處,似有數人簇擁二人行來,急忙遞眼色與蕭績,匆匆拜倒,高聲稱道:「奴才參見太子殿下、蔡妃娘娘!」 一排紅色宮燈掩映,閃現一雙璧人儷影。 那男子身著一襲月白色錦衣華服,袖口飾以金邊,頭戴一頂金龍攢珠冠,明眸若水,氣質沉穩高潔。他身側女子作皇妃裝扮,美麗端莊,儀態優雅高貴。二人宛若神仙眷侶下凡,十分般配。 蕭績唇角掠過一縷冷笑,緊握著我的手道:「你認識他們嗎?」 我凝眸看去,大為驚訝,那「太子殿下」赫然是昔日在蘇州開善寺前命人攔阻我、被我以法術擊傷之人。卻不料他竟是四皇子蕭績長兄,且會在皇宮內意外遇見他,脫口而出道:「原來是你!」 他們的眼光頓時齊齊向我身上射來。 太子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溫和持重的俊容幾乎血色全失,在月光下顯現出一片蒼白。明眸中的神采不再皎潔,迸射出縷縷慘淡光影。 他仿佛入定一般盯著我,目光觸及我的窈窕身姿,又輕輕落在我身上的某一處。宮燈的光芒與明月交相輝映,我胸口那一抹紅痕,毫無遮擋地落入他眼簾。 他明眸中的慘淡光影霎時化作一片寒芒,不過片刻之間,又如同輕煙薄霧一般,漸漸隱沒、漸漸消逝,以至虛無。 秋風簌簌,吹落荷花池岸邊的數片梧桐葉,恰有一葉墜落在他肩上。他仿佛全無察覺,依然紋絲不動,神情寂寞、孤身佇立,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孤絕與淒涼,恍若置身於幽曠的深谷,而非喧鬧的皇宮內苑。 我怔怔地回望著他,腦海中倏地幻化出一株冰凍千年的玉樹,玉質卻不再溫潤柔和,僅余冷傲與冰寒。 我的心突然毫無來由地輕輕顫動了一下。 一隻纖纖素手輕揚,助他取下了肩上的梧桐葉片。 那「蔡妃」聲音溫柔,視他說道:「臣妾昔日之言絕非毫無根據,如今可都應驗了。殿下既然親眼目睹,當知其本性若何。殿下早日看清此女真正面目,未必不是一樁幸事!」 我隱約感覺她是針對我方說出此言,只覺莫名其妙,問她道:「我有什麼真正面目?」 蕭績伸手攬住我的纖腰,語帶親昵,唯恐旁人聽不見一般,朗聲道:「皇嫂之意是說,你本來是個純真少女,如今被我調教壞了!」 我並沒有掙扎,仰頭問:「一定不是!她昔日曾說過我什麼呢?」 蕭績面容微帶著一抹邪肆之意,對蔡妃道:「皇嫂慧眼,我與萱萱鶼鰈情深,一時不慎才會如此。夫妻閨房之事本無傷風雅,怎能怨責她不該順我心意?女子不解風情,必定不能得寵于夫君之前,我就喜歡她這副嬌媚撩人的小模樣……」 蔡妃見他語出驚人,且暗諷她故作矜持,粉面頓時尷尬得通紅,眉間雖然微帶薄怒,卻礙著皇家體面不便再多言。 我見她剛才出語傷我,引得蕭績反諷於她,心中暗自覺得好玩。蕭績卻還不肯罷休,轉向太子,大笑出聲道:「不知大哥以為然否?」 太子恍若不聞,不再凝神佇立,亦不再看我,逕自向挽翠閣而行,蔡妃等人急忙跟隨其後。 他們走出數步遠,我們才聽見一縷淡淡的聲音道:「四弟既然如此珍視她,為何不賜她一個名分?非婢非妾,豈能稱做鶼鰈情深?」 蕭績眼中精芒閃動,說道:「多謝大哥提醒!我與萱萱兩情相悅,她願意將終身託付與我。小弟今晚進宮來便是為向父皇啟奏此事。屆時若是有人企圖從中作梗,還請大哥多多美言!」 太子飄逸如仙的身影凝滯了一刹,似欲回頭,腳步卻更加迅捷無比。 我們走進挽翠閣中,眼前一片金碧輝煌,極盡奢華。數顆碩大無比的夜明珠和彩色宮燈將閣中照耀分明,亮如白晝。 殿閣正中的金漆龍椅上端坐之人年紀五十開外,面色微黑、眉清目朗,體形健碩挺拔,雖然人過中年,依舊不失英武氣概。 他面帶微笑,手撫髭須,盡情欣賞階下綺年玉貌之佳人。數名新選宮娥彩女翠袖招搖,或站或坐、或倚樓臺、或弄弦箏,一張張粉面麗若春花,一雙雙秀眸脈脈含情,金玉釵釧叮噹作響,脂粉之香四溢,可謂是千姿百態、風情萬種。 御座右側貴婦身著暗金色華服,面容和藹可親,正與身側的一名妃嬪把酒談笑。 我料想此二人就是梁國皇帝蕭衍與皇后郗徽,不禁抬頭向金階上多看了幾眼。蕭績早拉著我一起跪地叩首,朗聲道:「兒臣叩見父皇、母后,恭賀父皇萬千之喜!」 我俯跪在地時,聽見耳畔響起一個渾厚慈和的男子聲音道:「皇兒平身,賜座。」 蕭績卻不肯起,低頭說道:「啟奏父皇,兒臣尚有一事叩請聖恩。兒臣春天時在蘭陵結識一女,母后曾允許兒臣收其為侍妾。她出身書香士族,品貌出眾。兒臣懇請父皇,賜予她南康王側妃之位!」 皇帝輕輕道:「就是你身旁之女嗎?讓她抬起頭來,朕有幾句話相問。」 蕭績暗使眼色,我慢慢抬頭,看向前方的皇帝。 不料皇帝看見我的那一瞬,手中酒杯「叮噹」墜地,他居然從御座上站起,顫聲道:「玉奴……玉奴……是你嗎?」 一言驚醒殿閣中人。 他御座左側一名中年美婦隨之立起,驚怔不已地看向我,面帶置疑之色道:「皇上,她只有八分似潘妃,不是……」 皇帝向前走了一步,仔細端詳我片刻,向那美婦歎道:「淑媛,果然是朕看錯了!」 那美婦似有無限感傷,以錦帕拭淚道:「皇上,當日那些佞臣誣陷潘妃與臣妾都是妖狐轉世,媚惑主上,逼迫皇上處死妾等……若非臣妾身懷皇上龍嗣,只恐當日亦如玉奴姐姐一般,慘死於刀下了!」 皇帝攜起她的手,不覺落淚道:「朕時常夢見玉奴前來哭訴,她在地獄遭受百般刑辱輪回之苦,所以為她誦經超度,祈求佛祖庇佑她永生。朕對後宮中人向來都是悉心愛護,此生唯一辜負之人便是她了!」 那美婦觸動心弦,哭倒在皇帝懷中,如同一枝帶雨梨花。 忽然之間,我只覺一道冷芒自郗後眼中發出,犀利如刀視向皇帝與那美婦身上,開言之時卻換上一副溫和語氣,委婉勸道:「請皇上節哀!滿朝文武皆知潘妃與淑媛妹妹曾是東昏侯姬妾,論罪當誅。只因妹妹懷有皇上血脈才免了一死。淑媛生下二皇兒,得封九嬪之首,早該忘卻往日之情!縱使懷念故人,亦不該在皇上面前時常重提此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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