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蘭陵相思賦 | 上頁 下頁
二三


  思及此處,卻突然隱約感覺到小樓四周氣氛十分怪異。

  我動用法術凝神觀測,見數名黑衣人悄悄躍上小樓屋簷。他們著裝打扮與竹林中所見四名黑衣人相似,手中所持暗器卻並不相同。

  他們看準時機,齊齊出手,數道銀光閃爍飛入樓窗之內,向蕭統與沈憶霜襲擊而去。

  我心中大驚,原來他們所言之事竟是趁太子出東宮之機會,暗中圖謀刺殺他!四皇子蕭績看似對太子蕭統恭謹溫順,實則包藏禍心,欲除之而後快。

  我正欲施用法術解救他們,卻發覺蕭統與沈憶霜的身影倏地雙雙從案前消失。那些暗器雖然襲入小樓內,卻盡數落於地面,並不曾傷害到他們。

  蕭統四名隨身護衛在樓下值守,發覺有變,怒叱而出,大聲喝道:「何方大膽狂徒,竟敢謀刺太子!」

  那些黑衣人一擊失手,立即飛速撤離,並不滯留,頃刻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不久之後,蕭統攜著沈憶霜的手從小樓中走出,對那些護衛淡然說道:「日後多加防範,不必追趕了!」

  沈憶霜驚魂未定,面容更加蒼白,低聲道:「是誰用心如此險惡?若非殿下處處留心,妾身今晚便要喪命於此處了。」

  那護衛恨恨說道:「他們的目標本是太子殿下。殿下出京一路都有人暗中跟隨,不得已才換道而來,卻不料還不肯罷手,實在欺人太甚!」

  沈憶霜默然良久,眼中含淚,對蕭統道:「殿下以後不要再來看望妾身了,若是有所閃失,妾身擔當不起……」

  蕭統面容沉靜,說道:「他們的手段不過如此,傷害不了我的,你別怕。」

  一名小丫鬟從前院走來,不明白發生了何事,對蕭統道:「奴婢參見太子殿下。三王爺遣人前來說明日在太湖畔賞荷採蓮,詢問殿下與娘娘可願同往。」

  蕭統看了沈憶霜一眼,說道:「娘娘尚在養病,此次我們就不去了。」

  那丫鬟正欲轉身回話,沈憶霜叫住她道:「且慢。」隨後抬頭對蕭統道,「太湖荷花本是我們家鄉美景一絕,三王爺既然盛情相邀,殿下難得出宮一趟,何妨應約前去?我悶在家中日久,出去走走,或許好得快些。」

  蕭統見她願意前往,輕輕點了點頭。

  那丫鬟領命而去。

  我在樹間聽見他們的對話,見他們準備一起赴蕭綱明日賞荷之約,悄悄回轉竹廬中。

  次日,晨曦初現之時,我換好衣裙下山,蕭綱果然如約在山下等候。

  十一 採蓮于江渚

  太湖煙波浩淼,十裡荷花,香飄兩岸。

  我手持船槳,划船穿過密密層層的蓮葉,將小舟蕩向太湖中央,欲往湖心採摘蓮子。

  蕭統、蕭綱與沈憶霜俱在一艘大畫舫之上。我回眸顧盼蕭綱,見他遠遠凝視著我,嘴角輕揚起一絲微笑,舉杯暢飲。

  我身著一襲鵝黃色長裙,腰束淺碧色絲絛,碧紗水袖僅及皓腕,發間飾著一朵林間野生的淺黃色天竺菊。隱身在蓮葉間,伸手將一朵大蓮蓬果實采下,蓮葉微微震動,湖心中頓時驚起數隻野鴨,一陣「嘎嘎」亂叫,向天邊飛去。

  我驚動了它們,它們同樣嚇著了我。

  慌亂之間,我雙足踩踏未穩,小舟左右搖晃、幾欲傾覆。湖水漫溢過船舷,將我足上淺碧色的繡鞋浸濕,繡鞋尖上,一對比翼雙飛的小粉蝶沾染上滴滴水珠。我唯恐將鵝黃繡裙濺上水漬,急忙提起裙擺。

  早有侍從駕舟跟隨在後,輕輕越過船舷,雙槳齊出,將小舟穩穩定住。

  我手持數朵荷花,懷抱幾枝蓮子果實,回到畫舫之上。

  且聽蕭綱笑道:「七弟前些時日所作《採蓮賦》中妖童媛女,想必應與适才情景相似。」

  蕭統俊容略有一動,凝神而不答。

  沈憶霜低頭沉吟,說道:「七王爺《採蓮賦》……『紫莖兮文波,紅蓮兮芰荷;綠房兮翠蓋,素實兮黃螺。』三王爺所指可是此賦嗎?」

  蕭綱將目光移至我身上,說道:「纖腰束素,遷延顧步。夏始春余,葉嫩花初……恐沾裳而淺笑,畏傾船而斂裾。故以水濺蘭橈,蘆侵羅裾。菊澤未反,梧台回見。荇濕沾衫,菱長繞釧。泛柏舟而容與,歌採蓮于江渚!」

  我細品此賦,只覺辭藻華麗,「恐沾裳而淺笑,畏傾船而斂裾」,將那少女嬌柔動人之姿躍然紙上,句句蘊涵無限旖旎風光。那眇了一目的七皇子湘東王蕭繹,果然亦是極富才情。

  沈憶霜微微一笑道:「妾身聽說還有一歌曰『碧玉小家女,來嫁汝南王。蓮花亂臉色,荷葉雜衣香。因持薦君子,願襲芙蓉裳』。七王爺自荊州帶二位少女回京,收留在身邊為侍妾,此賦便是為她們二人所作,可當真嗎?」

  蕭綱似乎對此事知之甚詳,說道:「不錯。那王氏姐妹年紀皆不過十三四歲,比紫萱還小……」

  蕭統起身立於畫舫舟頭,輕聲說道:「七弟此賦雖然朗朗上口,卻失于豔麗,終究不宜傳世。即如陶潛之文,大多寓意悠遠,然而白璧微瑕,唯在《閒情》一賦。」

  他人品孤潔,似乎對這種情詩豔詞並不欣賞。對陶生淵明評價亦是極高,卻唯獨對陶生為青蒿所作《閒情賦》頗有微詞。

  我心中不服,出言辯解道:「《閒情》一賦,有何不妥之處?『夫何瑰逸之令姿,獨曠世以秀群。表傾城之豔色,期有德于傳聞。佩鳴玉以比潔,齊幽蘭以爭芬。』難道不是好句嗎?」

  蕭統微微一怔,卻並不慍怒。

  蕭綱將壺中美酒傾入玉杯中,笑道:「大哥百密一疏,竟然不曾問過紫萱之家世來歷!紫萱家祖正是陶公,大哥須得罰酒一杯才是!」

  我瞪大眼睛看著蕭統。他明淨的雙眸向我看過來,微帶一絲歉意,接過蕭綱手中玉杯,將酒一飲而盡。

  我見他舉杯抬袖之時衣袂輕揚、姿態優雅,將杯中酒滴盡數吸入唇間,頓時想起那晚我用力齧咬他雙唇的情形。不敢再看他,急忙轉過頭。

  蕭綱以為我有意嗔怪,走近我柔聲道:「大哥不是自罰酒向你致歉了嗎?不要如此。」

  沈憶霜亦微笑說道:「太子殿下從不輕易飲酒,今日可是為你破例了。」

  我見他們都有所誤解,無奈之下轉身,紅著臉分辯道:「我才不會如此小氣呢!」

  蕭綱笑道:「那就最好不過,我們摘荷花去。」

  他拉著我的手登上小舟,向蕭統道:「紫萱性格純真,大哥不要責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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