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後(128)_東籬菊隱

一二八

　　事情越來越好玩了，可惜她現在沒什麼興趣，她只想好好抄完了這幾本經書、處理好蘇豫的「遺孀」。

　　八月十五一早，拓跋玥又來了，說是知道辛情一個人抄經無聊特來陪伴，辛情便讓人又拿了紙來讓拓跋玥陪她一起抄，拓跋玥雖不樂意又不敢不抄，因此便有些繃著臉。

　　黃昏時分，太華殿有太監來傳旨請貴妃去玉液池賞月，辛情打扮完了帶著拓跋玥往玉液池來了。遠遠便見一艘燈火通明的龍舟在玉液池停著，湖心島上也是彩衣鬢影樂音飄飄。

　　因為是團圓節，所以拓跋家數得上的悉數到場努力創造出「人月兩圓」的溫馨場景。像辛情，就和拓跋玥一副母女好的表演，臉上帶著笑竊竊私語。

　　「母妃，昭儀其實做的不比您差是不是？」拓跋玥笑著小聲問道。

　　「你有空多去討教一下！」辛情說道。拓跋玥便不說話了。

　　這種場合必不可少的一定是歌舞，為了應景，八月十五當然應該把嫦娥仙女抬出來yy一番，再襯著縹緲的煙霧就像那瓊樓玉宇了，不過年年跳也沒新意。

　　「母妃，您看那嫦娥是誰？」拓跋玥小聲說道。

　　辛情抬頭看看，然後小聲問拓跋玥：「你不認識？賀蘭光猷。」

　　「母妃，看來，您的情敵們今兒都很露臉呢！」拓跋玥小聲說道，聲音裡帶著嘲諷。

　　辛情扯出一抹輕蔑的笑：「等你知道了何為情、何為敵的時候再來說這句話。」

　　「母妃你怕了？」拓跋玥問道。

　　辛情沒理她，只是端著杯子看賀蘭光猷的舞，雖說已老了幾歲，不過現在看起來才真正要展示出成熟的風情，再加上這特意編排的舞更是有風情，這個雲昭儀——在效仿她辛情給拓跋元衡挑美人嗎？餘光看了看上座的拓跋元衡、太后、皇后，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辛情便收回目光接著看舞蹈。

　　熱鬧持續了好幾場表演，正當辛情以為快要結束了，悠揚清越的笛聲從水面上傳來，辛情握著杯子的手輕輕一震，那笛聲是蘇豫曾經吹奏過的。一艘燈火通明的畫舫停在了前面，船板上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正舞著——那舞是當日蘇棻醉酒在船頭舞過的。

　　辛情扯了個冷笑，安排這出好戲的是誰？側頭看拓跋元衡，他只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似乎很專注地看船板上的舞。辛情慢慢又喝了兩口酒，臉上的冷笑意味更濃了。

　　「玥兒，給母妃斟酒！」辛情說道。拓跋玥雖有些不滿，但還是執起金壺，辛情舉著杯子，在壺中酒灑出的瞬間她將杯子偏了一點，結果那酒就灑在了辛情的禮服上。「母妃，玥兒不小心。」拓跋玥忙說道，看臺上的幾位老大也都看了過來，辛情輕輕用袖子拂了拂，然後起身給拓跋元衡一施禮：「臣妾失禮，回去換衣服！」

　　拓跋元衡的臉上又是高深莫測的表情。辛情扶著宮女的手做優雅狀起身，高昂著頭擺出一副只可遠觀的端莊表情登舟離島，留一個直著脊樑的背影給島上的人。

　　一路慢慢走回鳳凰殿，辛情脫了禮服、拔了簪飾換了純白的衣服坐下抄寫往生經，馮保一臉驚訝。

　　「馮保，去替我回皇上，喝了酒吹了風頭疼就不去了。」辛情低頭抄經。

　　馮保答了「是」，有些猶疑地去了。鳳凰殿留守的人本來是在殿外吃月餅、賞月，見辛情這麼早回來又一臉嚴肅便趕緊各就各位，絲毫不敢弄出聲響。

　　過了一會兒馮保回來到了辛情身邊小聲說道：「回娘娘，皇上說娘娘既不舒服便早些歇了。」辛情沒抬頭，「嗯」了一聲，接著抄經，抄了一個多時辰，脖子也酸手腕也疼了才放下筆。

　　「娘娘要不要安寢了？」馮保問道。辛情點點頭，梳洗了躺下，波斯貓早已跳到枕邊蜷著了，辛情翻個身與波斯貓相對，看著波斯貓半眯著眼的慵懶神態，辛情笑了：「真舒坦啊你個小畜生……」輕輕撫摸波斯貓，睡不著。

　　坐起身下床翻出那竹笛，辛情坐在地上，忽然很想吹笛子，可惜她不會，所以只能拿著那笛子做觀賞用。這笛子是蘇豫留下的東西，握著那笛子想著蘇豫臨去前的臉，沒有血色的慘白卻極力笑出溫暖的感覺，耳邊仿佛又響起蘇豫的最後那兩個字「奈何——」，從蘇豫去世之後，這兩個字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蘇豫要說什麼？她真猜不透。

　　可惜，對於這些人對於那些過往她實在所知甚少，如果她不主動派人去調查就只能等著時間來給她解釋。時間——辛情忽然苦笑了下，時間，她的時間還有多少，她也許等不到那一天了。她累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那一天。就算撐到那一天又有什麼用，就算知道了也不過是替蘇豫再可憐一次。

　　忽然之間，前所未有的疲憊漫布全身，就像是從出生以來從未停止過勞作一樣。辛情側身蜷在地毯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日子會像水越城一樣輕鬆——想著那一年的日子辛情笑了——

　　第二天，辛情早早起了打扮完了去給拓跋元衡請安。

　　「昨兒真累了？」拓跋元衡問道。

　　「不累，心裡不痛快而已。」辛情說道。

　　「怨朕奪了你的權？」拓跋元衡抱住她。

　　「這後宮裡的遊戲規則，就像打牌輪流坐莊一樣，總不會一直是一個人。」辛情笑著說道，一臉嫵媚帶著些妖氣。

　　「假！」拓跋元衡說道，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皇上既然不讓臣妾坐莊了，那您就姑且當真話聽吧！」辛情笑著說道。

　　「好好調理著，為朕誕育皇子。」拓跋元衡說道。

　　辛情挑挑眉毛，一扯嘴角：「是皇八子還是皇太子？」

　　拓跋元衡捏她的臉：「你說呢？」

　　辛情低了頭，笑著說道：「聖意難測，臣妾不敢妄言。不過，臣妾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命——」

　　「辛情，等你誕育了皇子朕自然給你個說法。」拓跋元衡的聲音沉了些。

　　「是，臣妾記住了。」辛情說道。

　　這天，辛情親臨國公府送聖旨。府中沒有大的變化，只不過門上的牌匾換成了國公府，府內的紅綢紅花喜字已撤掉了。如煙晴帶著合府上下人等大妝迎接。

　　這國公府是將軍府換了牌匾直接變成國公府的，按制小了些，不過，一來時間來不及，二來，以後不過是如煙晴一個人住，不會另添人口，因此辛情便主張不必新建國公府，這將軍府已夠大了。

　　府中人氣不足，顯得冷冷清清。到了花廳和如煙晴坐下，傳了管家和所有下人來也不過二十餘人，而且多是老弱婦孺之輩，只那麼四五個勉強算得上年輕伶俐。辛情微微皺眉。

　　「管家，這府中原本就是這些人？」辛情問道。拓跋元衡弄了這些老弱婦孺是什麼意思？

　　「回娘娘，府中原有百十餘人，但是將軍——不，是國公爺說人多了一來浪費，二來他一個人也沒有必要這麼些人伺候，因此便給了錢遣散了許多年輕的。」老管家恭敬地答道。

　　辛情點點頭，沒想到蘇豫這樣的出身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想了想，辛情側頭吩咐馮保：「怎麼說，國公府就只這些人也寒酸了些，再採買些年輕伶俐的丫環僕役伺候夫人。」馮保點頭稱是。

　　「娘娘的好意，臣婦心領了，可是府中只有臣婦一人住著，也實在不需要多少人，省下來的錢還不如去做了施捨做些善事。」如煙晴起身說道。

　　辛情看她一眼：「隨你吧，這是你的府第。」讓馮保將聖旨拿來，辛情將它輕放在桌上：「這是你要的聖旨，保存好了。」

　　如煙晴忙離座跪地謝恩，又謝了辛情的成全。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