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後(127)_東籬菊隱

一二七

　　裁霞院昨日呈上來的嫁衣就擺在辛情面前，大紅的綢緞繡著龍鳳呈祥和祥雲的圖案，處處透著喜氣，可惜用不上了，辛情從袖中拿出笛子，本來打算今天把它交給如煙晴，可是猶疑了許久還是沒送出手。讓茉茉將嫁衣和笛子一起收起來放好了。今天已經十三了，後天就是八月十五了。

　　辛情躺在床上許久也睡不著，索性坐起來抱著波斯貓到殿外的臺階上坐著看月亮。直看到斜月西沉。

　　第二天是十四，拓跋元衡還沒下旨意讓昭儀協理後宮。辛情便如常一樣處理各宮的事務，忙碌之餘，發現不知自己為何對於權利這件事不怎麼上心了，心裡沒有特別的不高興也沒有特別的抵觸，只是覺得該來的總會來。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在這種即將失去一切權利和保障的時候保持心情的平靜。最後辛情斷定自己是受了大的刺激腦袋不正常了。

　　等各宮各殿來請旨的人都走了也快到午膳時分了，辛情草草吃了些東西便躺下歇午。睡了一刻鐘多便醒了，忽然想起護國寺方丈送的往生經，讓馮保將經書拿出來，命宮女們準備了筆墨紙硯，辛情開始認認真真抄寫經書。由於有許多是繁體字，以前辛情只是認得卻不會寫，因此剛剛開始抄的時候便有些費力，速度也很慢，抄了一個時辰才抄了四頁，累得手腕酸疼。

　　放下筆讓宮女給她揉了揉肩膀，辛情自己揉揉手腕。鳳凰殿裡安安靜靜的，忽然馮保躬著身子快步進來了，滿臉的擔憂。

　　「娘娘，有旨意。」馮保說道。

　　「什麼？」辛情看著馮保，忽然想笑。

　　「娘娘，皇上剛剛在翔鸞殿下了旨意讓昭儀娘娘代您暫攝後宮。」馮保說道。

　　「知道了！」辛情說道，微微側頭：「別揉了，我要抄經了。」宮女便住手退後侍立。

　　「娘娘——這事——」馮保有些小心。

　　「我早知道了，皇上念我喪親怕我著急上火，所以讓我先歇歇。沒事別打擾我。」辛情也不抬頭，仍舊認認真真地抄經。

　　馮保聽她如此平淡的口氣也不敢多說，倒退著到一邊侍立去了。

　　不過辛情這經還沒抄幾個字，小太監有進來說燕國公主求見，辛情樂了，放下筆讓人傳她進來。獨孤玥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淡淡喜悅。

　　「有什麼高興的事？說來聽聽！」辛情笑著問道。

　　「玥兒很高興母妃您終於被父皇嫌棄了。」獨孤玥說道，口氣恭敬。

　　「有那麼高興嗎？我今兒也挺高興的，終於可以好好歇歇了，這後宮的事真是煩的很。」辛情說道。

　　「如果母妃您被父皇廢掉，到時候您的下半輩子就可以一直好好歇著了，玥兒也會為您高興。」獨孤玥說道。

　　「不會的。」辛情嫵媚一笑，走到她面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別這麼浮躁，要等事情塵埃落定了才能放心。」

　　「玥兒相信那一天不會遠了。」獨孤玥說道。

　　辛情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也許你說的沒錯。」

　　她的話讓獨孤玥也一愣，有些不習慣，向來辛情和她說話總是帶著嘲諷和壓制意味，可是今天，辛情卻平淡地同意了她的話——怎能不讓她奇怪。見她愣著，辛情又笑了：「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希望我死還是不希望我死？」

　　「我不希望你死，我只希望母妃在這鳳凰殿孤獨終老。」獨孤玥說道。

　　「總算你還沒有恨死我。」辛情笑著說道：「孤獨終老？你這個丫頭人不大心倒是狠，不錯，只要再收斂些再沉靜些，我想你到了偃朝應該也會過的不錯。」

　　獨孤玥精緻美麗的小臉上露出了美麗的笑容，帶點嘲諷，輕柔地開口說道：「玥兒想，偃朝皇帝看在母妃的面上應該對玥兒這個兒媳很好的，畢竟玥兒是您獨孤貴妃的女兒。」

　　辛情作出妖媚的神態，勾起她的下巴：「放心，母妃我的面子可是非常大的。到時候你可不要忘了母妃的恩德。」

　　獨孤玥臉上稍顯怯意，但很快就笑了：「是，玥兒一刻也不敢忘了母妃的恩德。」

　　「那就好，最好記到死那一天。」辛情忽然收了笑，轉回案邊接著抄經，獨孤玥來到一邊看了看，問道：「母妃為了國公舅舅抄經？」

　　「嗯，往生經。」辛情說道，依然寫得不快：「你老實坐會兒，別吵我，我寫得慢。」獨孤玥便不說話了，安靜地看。

　　整個下午沒有人來鳳凰殿，辛情認真地抄寫往生經，獨孤玥在一旁默默陪伴，偶爾會偷偷看辛情。晚膳，獨孤玥說很久沒有陪她一起用膳了，所以晚上想留在鳳凰殿用膳，辛情點點頭同意了。

　　席間，獨孤玥恭敬地夾了青菜給辛情，辛情吃了她便問道：「母妃，許久不吃這青菜還好吃嗎？」

　　「吃到我肚子裡我知道，嘴上跟你說的也許就是騙你的。」辛情笑著說道：「別跟個刺蝟似的，我現在拔了你刺的本事還是有的。」

　　獨孤玥臉上現出不服氣的神色。

　　「不服氣？要不要試試？」辛情看看她：「快點學些本事吧，否則哪天我死了你就學不到了。」

　　「謝母妃提醒！」獨孤玥說道。

　　用過晚膳，獨孤玥還不走，趴在一邊看辛情抄經。

　　很晚的時候，昭儀忽然來了，行了禮坐下。

　　「昭儀這麼晚來有什麼事？」辛情笑著問道。

　　「妹妹來給姐姐請罪。」昭儀起身：「聖旨下的突然，下午事情多，又事事關係到明日的慶典，臣妾不敢大意。」

　　「剛剛接手難免的，時間長了就好了。」辛情笑著說道：「昭儀說請罪？不知道從何說起？」

　　「臣妾代姐姐暫理後宮之事，臣妾雖已力辭，只是聖命難違，還望姐姐不要怪罪。」昭儀說道。

　　辛情笑了：「有什麼怪罪的？這後宮也不是我的，皇上讓你管你便好好管著就是了。」

　　「謝娘娘體諒。」昭儀說道。

　　「昭儀想多了。」辛情說道。

　　昭儀又問了些慶典之事，辛情說按著規矩辦就行了。又有人追到鳳凰殿來請示，昭儀便起身告辭了。

　　她走了，辛情仍舊坐回去抄經書。

　　「母妃的戲演的真好。」獨孤玥說道。

　　「好？那就學著吧！」辛情沒抬頭，仔細寫著。過了會兒問道：「什麼時候了還不走？煩了我一天了。」

　　「母妃不要抄經太晚，要是很快抄完了，長日漫漫怎麼打發呢！」獨孤玥起身：「玥兒告退了。」

　　看著她的背影，辛情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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