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雪後(129)_東籬菊隱

一二九

　　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辛情下令回宮。

　　進了宮門，在回鳳凰殿的路上，迎面走來兩位衣著光鮮的年輕美人兒，身後跟著幾個宮女太監，兩人一路說笑著差一個路口就走到辛情面前，卻忽然一個拐彎走了，似乎沒看見辛情。馮保欲說話被辛情叫住。

　　回了鳳凰殿，辛情換了衣服，馮保在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娘娘，這兩位新貴人今日衝撞了娘娘，您——」

　　「馮保，以後國公府的事你上心點兒，她一個年輕女子難免被惡奴欺負，你盯著點兒，不好的就攆了。」辛情打斷他的話，想了想又說道：「偏殿裡的那些東西，你看看有什麼寓意好的派人送過去吧。一來擺在這兒不見天日的怪可惜的，二來，國公府也太寒酸了，她一個女人要撐著門面也不容易，以後若有急需還可以換些錢財。」

　　馮保看了看她平淡的神色也不好說什麼，答應著出去辦事。太監宮女們見馮保的小心翼翼不免都留了心，自從鄢陵回來之後，貴妃被皇帝用「心疼」的藉口免了後宮的統治權，那位一直雲淡風清與世無爭的昭儀娘娘掌握了後宮。與貴妃掌權時後宮女人們的謹慎相比，現在的後宮娘娘們笑得燦爛了，每每來鳳凰殿請安也不如往時那樣恭謹。這變化就是在十幾天內發生的。

　　雖然如此，自家的主子卻好像比以前還忙，忙著每日拜佛抄經，要不就是去裁霞院親自挑了各式的料子做衣服，據跟著的人說，貴妃挑的那些料子做不了一百套也做得了九十套，而且似乎還沒有停止的意思。

　　門口有小太監躬身進來了，說是裁霞院送了新衣服來，等拿進來了，辛情歪在榻上，讓宮女們一件件展開給她看。才看了兩套，又有人進來回報說兩位世婦來給娘娘請安。辛情讓請了進來，自己仍饒有興趣地看衣服。

　　兩位世婦福了福，未等辛情說什麼已禮畢直了身子。這時辛情才歪了頭看看兩人：「忙著看衣服，都沒看到兩位，兩位不必行什麼禮，隨便坐吧！」聽她這麼說，兩人忙跪下了，口中說著剛才不知道是貴妃娘娘，多有冒犯請恕罪之類的。

　　辛情沒言語，接著讓宮女一件件展開衣服給她看。那衣服總共有三四十套，等都看完了，辛情坐起身，看看跪著的兩人，詫異地開口：「兩位這是幹什麼？怎麼還跪著？難道是我這鳳凰殿的地毯比別處好？」

　　「臣妾等不敢擅自起身。」兩人說道。

　　「兩位快請起吧，怪我了！我這鳳凰殿啊近來沒什麼精力約束，瞧瞧，不止滿殿的奴才們自由隨意，許多來鳳凰殿的也都隨意了許多呢！不過，我想，相處還是隨意些好，禮數多反倒遠了、生疏了。誰知道還有兩位這樣講究禮數的人，怪我沒看見了，兩位不要多心。」辛情笑著說道，然後看宮女們：「愣著幹什麼？剛才不是說讓兩位坐了？怎麼不去抬椅子來？」

　　兩位世婦這才敢起身，可能是跪得久了，站起來的時候些微有些趔趄，宮女們忙扶住了在椅子上坐下。兩人面色不悅，卻只能扯著嘴角做出笑的意思來。

　　「娘娘，這些衣服您若滿意，奴婢就收了放好。」茉茉小心問道。

　　「不必收了，讓人送回裁霞院去，告訴她們再敢做出這些粗製濫造的東西胡亂應付，就給我滾出裁霞院，若下次送來的還這樣，誰做的我就剁了誰的爪子。」辛情說道，茉茉忙小心答應著指揮宮女們把衣服拿走了。

　　兩位世婦不自然地笑了笑。

　　「兩位別見怪！最近我實在有些懶得動，下面的奴才們也跟著偷懶，叫花子穿的衣服也敢拿到我面前來！」辛情說道。

　　兩人不自然地附和了幾句，辛情看她們渾身不自在的樣子，便找了藉口讓她們回去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不小心又犯了戒了。」辛情笑著說道。

　　滿殿的宮女太監們齊刷刷地跪下了，齊聲說著：「請娘娘恕罪。」辛情冷笑了下，起身到案邊坐下翻開經書接著抄經。

　　拓跋元衡進殿就見跪了滿地的人，他們主子在那邊低著頭寫字。

　　「大膽奴才，朕不是吩咐了不准惹貴妃生氣？」拓跋元衡的聲音低沉，冷冷掃眼宮女太監們。宮人們磕頭如搗蒜，只說「饒命」。

　　辛情放下筆起身來到拓跋元衡面前，恭恭敬敬福了福，道了聲請安。然後吩咐宮女太監都起來，該幹嗎幹嗎去。

　　「什麼事動這麼大氣？」拓跋元衡笑著看她。

　　「皇上誤會了，可不是臣妾讓他們跪的，他們自己願意跪臣妾沒必要攔著吧。」辛情說道。

　　「還是動氣了。」拓跋元衡習慣性抱住她：「朕不是命她們賠禮來了？」

　　「嗯，還是皇上的面子大。」辛情笑著說道。

　　拓跋元衡握住她一隻手：「在宮裡橫行霸道慣了，一點委屈也受不了。」

　　「皇上，螃蟹橫著走是天性，要讓它豎著走，怎麼也得適應一會兒！」辛情說道。

　　「你又不是螃蟹。」拓跋元衡說道：「你是狐狸精。」

　　「橫行霸道不是說螃蟹嗎？原來倒是臣妾沒見識、理解錯了。」辛情說道。

　　「在抄往生經？」拓跋元衡鬆開她慢慢踱到案邊坐下，翻了翻經書和宣紙：「字寫得不好看。」拓跋元衡看完了評論道。

　　「字不好，心誠啊。」辛情說道。

　　「打算抄幾遍？」拓跋元衡問道。

　　「抄幾遍算幾遍。」辛情說道，順便低了頭研墨。這古代的毛筆就是討厭，字寫那麼大又浪費紙又浪費時間。

　　拓跋元衡聽她這話抬頭看她，皺眉：「打算抄到什麼時候？」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知道哪天就沒法動了呢，所以也沒做那麼長遠的打算。」辛情笑著說道。

　　拓跋元衡看著她的眼光有些降溫，陰沉沉的：「你不信朕。」

　　辛情研墨的手頓了頓，然後說道：「臣妾不敢。」

　　忽然，硯臺被揮到地毯上，墨汁灑得到處都是，辛情拿著研墨石愣了下，然後抬頭看拓跋元衡，他狠狠捏著那一遝她寫完的經文，猛一甩紙飛得到處都是。

　　「臣妾可是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寫的，皇上怎麼又不高興了，臣妾又犯了皇上哪條忌諱？」辛情笑著問道，然後俯身一張張去撿紙。

　　剛撿了兩張，手腕被拓跋元衡抓住，辛情只得起身和他面對面：「皇上怎麼忽然又動氣？臣妾錯了，臣妾給您賠不是。您別生氣了。」

　　「你打算永遠用這副假惺惺的嘴臉對著朕是不是？」拓跋元衡的聲音讓辛情全身都冷了起來。

　　「臣妾不懂皇上的意思。」辛情微笑著說道。不生氣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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