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皇后劉黑胖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我會當真。」段雲嶂板著臉。

  金鳳恥笑他:「你既當真,難道還要招個道士來收了我不成?」

  段雲嶂皺眉:「劉黑胖!」

  劉黑胖站起身來,跳開兩步,笑道:「時候不早了,我有事先回宮去了,你們接著聽書吧。」轉身往門口走去。想了想,似乎又有什麼東西放不下,便回身道:「不許找白爽快的麻煩。」

  段雲嶂沒好氣地一哼。

  金鳳將脊背貼在門框上,對著三人露出一個自以為溫馨親切的笑容:「雲嶂,我一直覺得你會成為一個好皇帝的。」

  段雲重抖了一抖:「啊喲喲,冬天真是太冷了。」

  金鳳嘿嘿一笑,瞥見段雲嶂臉上不太自然的紅暈,扒開房門,閃身出去。

  金鳳並未如她所言,直接回宮,而是先往天牢去了。

  自劉歇被囚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到這天牢。天牢的掌獄使,便是從前看押過呂大尚書的那一位,後來被貶為獄卒,因救駕有功,又官復原職了,如今老對頭劉歇倒在他的管制之下了。而金鳳也因著這點人情,才能夠不驚動任何人,偷偷摸摸地進來。

  金鳳備了三個小菜,一壺好酒,用籃子拎了,一直走入劉歇被關押的牢房中來。天牢中的要犯都可獨享一個單間,而劉歇又是要犯中的要犯,是以左右前後的牢房都是空置,只他一個關在中間,清靜又孤獨。

  「他精神如何?」

  掌獄使答:「頭髮已全白了。」

  開了鎖,進了牢房,掌獄使便靜靜地退了出去,只留父女兩人。

  劉歇的頭髮確然已經全白了,散亂地披在腦後,眉心和額上是如刀刻般的痕跡。他宛如木雕一般坐在石床上,面無表情,神情淡遠,仿佛被攝取了心魂的魔,又似是度劫歸來的佛。

  「爹。」金鳳喚了一聲,將食籃放在桌上,一樣一樣地取出碗碟。

  劉歇無波的神色略動了一動,將眼波往金鳳身上一轉,而後淡淡應了一句:「來了?」

  金鳳點點頭,將碗碟齊整地擺在劉歇面前。

  劉歇看也不看那酒菜,卻直盯著金鳳看,過了一會兒歎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娘,她也是穿了這麼件藍布裙子。」

  金鳳一愕,隨後醒悟過來他說的是永福。

  「爹,當年你究竟為什麼對我娘……」

  劉歇直了直眉毛:「我這一生有過多少女人,每一個都記得,那還得了。」

  金鳳不說話了。在這一點上,她竟一點也不恨劉歇,畢竟如果沒有那一次,又怎麼會有她?而永福這一輩子,也未見得因為劉歇的那一次垂憐而興起多少波瀾。

  「那麼大夫人呢?」

  劉歇眸光動了動,沒有立刻回答。

  「爹,你有沒有後悔過?」

  劉歇冷冷地一笑:「沒有。」

  「為什麼?」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可是你爹卻不是。」

  「那爹是為了什麼?」

  劉歇再笑:「你可知道手握千鈞權柄,執掌萬里江山是什麼滋味?若是沒有你爹,天下會有多少人沒有飯吃,沒有衣穿。」

  「可是也因為你,天下多了多少冤魂惡鬼。」

  「執政者,焉能沒有取捨。」

  金鳳低頭沉思一陣:「明白了。」

  「可是爹,你雖不為利祿而來,可是沒有利祿的話,莫說你那七個老婆,就是我娘,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劉歇一震,而後終於苦笑出來:「你夫君贏了你爹,你就這樣高興麼?」

  金鳳也笑:「爹,您老了,不合時宜了。」

  劉歇大笑起來,胸坎猛烈地震動:「想不到我劉歇一生最得意的,竟是你這個女兒。」

  金鳳眉眼彎彎地在劉歇對面坐下:「爹,我要走了。」

  「走?」劉歇愕然。

  「嗯。」

  劉歇神色怔忡了一會兒,道:「我有一筆銀子寄放在陝西會館,你拿出來用吧。」

  「爹,你居然背著母親藏私房錢。」

  劉歇嘿嘿笑笑:「別告訴你母親。」他仰頭看了看那扇透出一縷陽光的小窗,道:「我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和她解釋。等想清楚了,才能去見她。」

  金鳳注視著室中瞬間蒼老的父親。那曾經是一代梟雄,帶著幾分漢高祖的雄心傲骨的父親。

  或許他才是最孤單的那一個,這些年雲橫萬里,霸氣縱橫,還是黯然神傷,皆無人知曉。

  當夜,段雲嶂回到軒羅殿時,在他的書案上發現了一封詔書。

  今有劉氏金鳳,驕縱恣橫,性多嫉忌,既非名門,又無德行。自任中宮皇后以來,好逸圖樂,無力統禦三宮,安定宮闈,乃致社稷不穩,儲位空懸。今去除其後位封號,降為平民,逐出宮門。後位矜重,當求德門,以正內治。

  欽此。

  黃綢的詔書輕飄飄地落在地上。謄寫工整,措辭方正,只差蓋上君王玉璽。

  「這是何人草擬的詔書!」龍顏震怒。

  「小的……小的不知。」內侍小孫子顫抖著跪下,皇上書案上何時多了這麼一份詔書,他竟不知!

  「來人!皇后何在?」段雲嶂暴怒地大吼,原本堆疊整齊的奏摺被一陣狂風席捲跌落在地。

  「皇后娘娘……不在香羅殿。」

  「皇后娘娘……不在熙羅殿。」

  「皇后娘娘……亦不在芳羅殿。」

  小孫子盯著皇帝陛下越發冷凝的面孔,終於大著膽子跪下道:「皇后娘娘……怕是已經出宮了。」

  「沒有朕的旨意,她如何出宮?」

  「皇上,這後宮裡頭,您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聞言,怒不可遏的段雲嶂驀地呆住。

  他的目光落在書案上,原來那黃綢詔書的下面,還靜靜地躺著一張素白的紙箋。

  紙箋上寫著一行小字,筆觸和緩,似乎下筆之人心情極為沉靜。

  雲嶂,我一個人私奔去了,不等你了。

  離開你的理由,可以說上一整天,可是非得陪在你身邊的理由,似乎都已經不在了。

  自此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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