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劉黑胖(13)_戈鞅

一三

　　太后娘娘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的兒子，聲音都變調了，「皇、皇兒，你這是要幹什麼？」這孩子，莫不是每日被魏太傅責罰，罰傻了？

　　段雲嶂將外面的黃袍除下，只剩裡面的單衣，道：「朕曾經答應過魏老師，倘若此次小考不能取得頭名，就要在朝陽門和永徽門之間來回跑三趟。所謂君無戲言，朕這就去跑。」

　　皇宮裡上到兩宮的太后太妃娘娘，下到灑掃的宮女太監，都在皇城樓上揪心撓肺。因為尊貴的皇帝陛下，此時正穿了件單衣，站在朝陽門根兒上，揚言要跑到永徽門，再跑回來，而且要連續跑三趟。

　　兩門之間，足有三四裡路，來回跑上三趟，這不是要了小皇帝的金命嗎？

　　可是皇帝這回是鐵了心要跑，就連太后娘娘的勸說，他也完全聽不進去。於是太后娘娘只得命宮人們沿途清理道路，隨時遞個茶擦個汗什麼的。

　　「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啊……」太后娘娘撫著心口悲呼。

　　段雲嶂站在朝陽門邊，心裡知道，這回是徹底把事情鬧大了。他額頭上微微沁出汗來，覺得整個皇宮的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話。其實照他的性格，是很想把堂上所有皇弟皇妹，包括魏太傅在內的所有人都統統殺了滅口的，可是他又不能。而要他厚著臉皮，當做跑城門這檔事他從來沒說過，他同樣也做不到。

　　段雲嶂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回娘。他覺得，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那倒楣的皇后，那個該死的黑胖。

　　段雲嶂現在彎腰抬腿地伸展著身子，衷心地乞求待會兒不會跑得口吐白沫。他將脖子往後努力地擰，擰著擰著，忽然就擰不回來了。因為他看見身後，黑胖小皇后穿著粉紅色的短打衫，像一顆圓圓的小炮仗一樣奔騰過來。

　　「你來幹什麼？」段雲嶂的臉黑了半邊。

　　金鳳笑嘻嘻地說：「我來陪你一起跑。」

　　段雲嶂聽到城樓上沸騰起來。於是他皺眉扯了扯皇后娘娘身上的衣裳，「你不覺得穿成這樣很可笑嗎？」

　　金鳳繼續笑，「夫妻本是同林鳥……」

　　段雲嶂白了她一眼，「誰跟你是夫妻？」

　　金鳳低頭，再抬頭，「你淪落到這個地步，多少是因為我的緣故……」

　　段雲嶂哼一聲，「你還知道？」

　　金鳳點點頭，「所以，別磨蹭了，再不跑，天就黑了。」話一落音，她就像一顆炸開的粉紅小炮仗一樣飛奔了出去。

　　「哎……」段雲嶂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抬腳跟上。什麼準備運動，不管了，總不能輸在這小黑胖手裡。

　　盯著前頭的粉紅色小黑胖，段雲嶂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寓言裡推磨的驢，前頭拴了根蘿蔔。

　　金鳳以為，自己已經這麼胖了，那麼打腫臉充胖子對她而言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沒想到這次她錯了。兩趟過後，蘿蔔已經遠遠地被扔在了驢子後面，而驢子似乎越跑越得意，連前面的蘿蔔沒了都沒有發覺。

　　金鳳終於像一塊破布一樣癱倒在朝陽門口，她放棄了。平白無故拿跑城門來當賭注，小皇帝根本就是個腦筋秀逗的。

　　癱了一刻鐘，金鳳還沒能囫圇說出一句話來，素方拿著塊帕子心驚肉跳地擦著她腦門上源源不斷的汗，口裡還忍不住念叨著，「這都是折騰哪門子的神仙喲？」

　　金鳳這邊快要斷氣了，城樓上卻響起一片歡呼聲，原來皇帝又跑到永徽門去兜了一圈，此刻已經遠遠地奔回來了。

　　金鳳嘴唇顫抖，「男人……都是鋼筋鐵骨的混蛋。」

　　素方一驚，「娘娘您說什麼？」

　　金鳳擺擺手，合上眼睛。皇帝跑完城門，她也算大功告成了。

　　不料段雲嶂來到朝陽門前，非但沒有停下，反而繞過了迎上來的一大群宮女太監，從人堆裡精准地攫住了金鳳的手腕，「你還沒跑完呢！」

　　金鳳傻了，腳下已經被他拖行了十幾步，「我我我我又沒說要跑完三趟……」

　　「你要成為言而無信的人嗎？你說了要陪朕跑完這三趟的。」

　　「陛……下，我就是個言而無信的人……」

　　「大膽！你身為當朝皇后，怎麼能言而無信？跑！」

　　金鳳都快哭了。由此可見，皇帝心裡果然是記恨自己的！

　　「我不跑……」金鳳決定賴皮到底，一屁股蹲在地上不起來。

　　段雲嶂拎著後領一把把她拎起來，「你就是爬，也得給朕爬到永徽門再爬回來。」段雲嶂的神情無比堅毅，無比決絕，無比具有男子漢氣概，無比君臨天下。

　　金鳳哭了。她開始踹他，咬他，掐他。誰知那愁人的小皇帝，居然打死都不放手。

　　金鳳覺得自己屁股上的布料都快要被地面磨破了，「我……我跑……」她淚如泉湧。

　　城樓上以及城樓下所有的人，都化作了雕塑，怔怔地看著一代帝后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交鋒。

　　城樓上的太后娘娘默默地反省了許久，終於對身旁的徐太妃道：「是哀家太粗心了嗎？皇帝是不是……精力有些太旺盛了？」

　　徐太妃笑得很是曖昧，「我看皇帝和皇后的感情啊，還是不錯的。俗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說不定皇帝就愛皇后這個味兒。前兒個我那個小畜生還說了，皇帝在尚書房還公然維護過皇后呢。」

　　太后有些惆悵地歎氣，「皇帝也十四歲了啊。是該讓他們圓房了。」

　　城樓下的金鳳，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命運已經發生了重大的改變。當她手腳並用地爬回朝陽門的時候，段雲嶂在她心裡僅有的那一點還算不錯的印象已經轟然倒塌。

　　「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這是哪個混蛋說過的話？怎麼如今他就不記得她是個女孩子了？此仇不報，她就不是黑胖。

　　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同時癱倒在地，背靠著背喘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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