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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現在唯一令她擔心的,就是他知道她的秘密。若是有一天他將這秘密公佈於天下,若是有一天人們知道蘭陵王是個女子,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不過,現在倒是一個除掉他的好機會。」恒伽看似無心的一句話令她心裡一動,不錯,如果現在除了宇文邕,周國必定大亂,而且如果宇文邕死在突厥,還會激化周國和突厥的矛盾,到時齊國就可以趁機得利。

  她明明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但不知為何,心裡卻有一絲莫名的猶豫。

  「我們想到這點,宇文邕必定也想到了這點。我看想要接近他也不是容易的事。」她放低了聲音,「況且,這實在也不是光明磊落的行為。」

  恒伽微微抿著嘴角,「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長恭,這不是比武大會,這是——戰爭。結果才是最重要的,至於用什麼手段,那並不重要。」說著,他又笑了起來,「不過,長恭會那樣想,那也不奇怪。」

  長恭想了想,「不過或許我們可以去刺探一下那裡的情況。」

  恒伽的眸光一閃,「長恭,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恒伽,你還信不過我嗎?」她眨了眨眼,「放心,我絕對不會失手的。」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光明磊落的行為吧?」他輕笑。

  「那怎麼一樣?打探消息和刺殺完全是不同的。」長恭不服氣的瞥了他一眼,騰的站起了身,「我已經決定了。我一個人去,恒伽,到時你就留在這裡等我的消息。這是軍令。」

  他知道長恭的性子,於是沒有再說什麼。若是以前,他自然認為她能全身而退,可是現在那裡多了一個宇文邕,卻讓他感到有那麼一絲說不清的不安。他自問識人無數,可不知為什麼,那個男人卻讓他覺得總是難以捉摸。

  那個男人最讓人覺得可怕的地方,不是殘忍,不是嗜血,不是冷酷。

  而是——那種帶著壓抑,帶著歷盡磨難後出奇的平靜。那就好像是一把帶著刀鞘的利刃,在對方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悄然出鞘,一刀置對方于死地。

  在戰場之下,長恭絕對不是那個男人的對手。

  兩天后的一個深夜。

  長恭趁著夜色,偷偷潛到了突厥可汗的營帳附近。雖然因為宇文邕的到來,突厥方面加強了守衛,但對於長恭來說,那並不是什麼困難。當然,如果不是因為萬不得已,她並不喜歡做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情。

  突厥可汗的金帳內燈火通明,阿景和手下的一班重臣們正和宇文邕商談著下一次攻打齊國的計劃。

  「大哥,不如你我兩國就在今年冬天集齊大軍,趁著黃河冰封之際,再次攻打齊國。」宇文邕笑了笑,眼神深邃地望著他,「這次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當然,我也希望大哥不要像上次那樣。」

  雖然明白對方是在提醒他不要像上次那樣撤得那麼快,阿景還是不以為然地哈哈一笑,「我說妹夫,上次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當時你們的大軍都被那蘭陵王打得屁滾尿流,你說我要是不撤軍,不也是白白損失兵力?」

  宇文邕的眸光一暗,唇邊的笑意卻是紋絲不動,「大哥說得也是。所以這次我們要想一個妥善的戰術,以全萬策。」

  「雖然是這麼說,但放眼望去,無論是我們突厥,還是你們大周,都找不出一個能和斛律光或是蘭陵王匹敵的大將。無論是哪位帝王,如果能得其一已是如虎添翼,而齊國卻一下子擁有兩個,實在是令人頭疼。」林小仙忽然說道,」尤其是那個蘭陵王,每次他戴著面具出陣,還未交手,對手已經被他的氣勢所攝,士氣就先低了三分。」

  「要是能在開戰之前,先除去其中之一就好了。」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阿史那木離也冷冷開了口,語氣中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恨意,「那蘭陵王如今就駐守在這裡,我們或許可以想個辦法對他下手。我就不信殺不了他!」

  他的話音剛落,營帳裡忽然就安靜下來,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奇怪的氣氛。

  「若是這麼容易被除去,那她就不是蘭陵王了。」宇文邕先打破了這份沉寂。

  木離察覺到了宇文邕眼中一閃即逝的輕蔑,仿佛把他剛才說的話當成了一個笑話。他不由心頭怒起,再看了看可汗和林小仙,他們的神情似乎也在表達著同一個意思。

  他握緊了自己的手,那難以言明的憤怒一波一波襲來,燃燒著他的五臟六腑。多次敗在蘭陵王手下的恥辱和如今被輕視的憤怒交織在一起,令他更加下定了要除去蘭陵王的決心。

  無論用什麼手段。

  「不過,陛下,到時若是我們助你攻下了齊國……你……」林小仙欲言又止。

  宇文邕彎了彎嘴角,「若是攻下了齊國,那裡的財寶美人,盡皆歸大哥所有。我絕不會虧待了我的盟友。」

  「好,那麼你打算怎麼處置那些皇族?「小仙的聲音忽然變了調。

  宇文邕沉默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溫和的聲音裡夾雜著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冷酷,「自然是——一個也不留。」

  聽到這句話,長恭的全身有一瞬間的僵硬,一股涼氣從心底冒出,迅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憤怒和難以抑制的殺意。

  那是她的國家,她的故土,她的百姓,她誓死也不能失去的地方!她拼了命也要守護的家園,怎能容得他人鐵蹄的踐踏和掠奪!

  就在這時,一隊巡邏的突厥士兵朝著這個方向走了過來,長恭趕緊平穩了一下紊亂的心緒,一個閃身躲在了旁邊的一頂帳篷旁。卻不想那帳篷的布簾此時被掀了起來,一位侍女正扶了一位貴婦走了出來,恰好和長恭撞了個正著。

  貴婦在看到長恭的一瞬間顯然吃了一驚,脫口道,「是你?」

  長恭也認出了這貴婦竟然是突厥公主,當今周國的皇后,在微詫之下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奇怪,明明自己蒙著面,難道這樣她也能認出來?不過現在沒有時間讓她多想,因為皇后身旁的侍女已經尖叫起來。

  可汗金帳內的幾人立時沖了出來,長恭心知不妙,伸手在唇邊吹了一聲清脆的口哨,哨音剛落,只見一匹白馬猶如箭一般的飛馳而來,她迅速地往後退,輕輕巧巧地跳上了馬背,很快就遁入了夜色中。

  也不知跑了多久,總算是跑出了突厥的屬地。就在她勒馬休息的時候,忽然從身後又傳來了一陣細碎的馬蹄聲。長恭心裡一緊,當聽清來者只有一騎時,又滿不在乎的抽出了劍。一個人也敢追上來,簡直就是來送死的!

  那騎馬的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在她的面前停了下來。長恭借著月色定睛一看,微微一驚,來者怎麼會是——宇文邕?

  大地一片沉寂,周圍的空氣在一瞬間凝結,連風都不敢再有半分動靜,短短的片刻,像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沉默對峙的兩個人,似乎面對天地變色也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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