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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恒伽微微一笑,「看來很快就可以開始攻城,速戰速決。」

  聽到攻城兩字,長恭的神色一黯,低聲道:「平秦王也是高家宗室,若是他能降了我軍,就不必兵戎相見了。」

  「平秦王素來心高氣傲,讓他投降根本是不可能的。」恒伽彎了彎唇,目光卻是如刀劍一般淩厲,「況且,謀逆之罪,罪無可恕。」

  長恭微微眯起了眼睛,緩緩握緊了拳,輕抿的唇邊隱隱帶了幾分殺氣,「不錯,背叛九叔的人,罪無可恕。」

  三日後,翼州城。

  淩晨時分,天空晴淡的如同凝固,平秦王府邸裡面安靜極了,連時間也仿佛停滯了一般。

  驀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片寧靜,一個身形中等的人影驚慌失措地闖了進來,聲音因驚恐而又輕微的顫抖,所幸口齒尚清晰,讓剛剛洗漱完畢的平秦王聽明白了這位叫作高義的守軍長官所帶來的軍情。

  蘭陵王率領十萬大軍已經兵臨城下。

  平秦王似乎並不驚訝,不慌不忙地下令佈置好各城門的守軍,瞥了一眼神色緊張的高義,面露倨傲之色,「高義,你慌什麼,十萬大軍又怎麼樣,那高長恭不過是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可是大人,蘭陵王曾經大勝突厥,實力不可小看……更何況還有十萬大軍……」高義面有懼色。

  「爹爹說的對,女兒也見過那高長恭,恐怕未必像世人所說的那般神勇。」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響起。

  平秦王抬起頭,只見門口正站著一位身姿輕盈的女子,容顏清豔無比,口角燦生輝熠,眉宇間流露著幾分和平秦王相似的傲色。

  「秀姜……」平秦王見是女兒,神情不禁柔和起來,在眾多子女裡,他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從小過繼給趙郡王府的女兒,所以在不久前,他就派人將女兒接到了翼州。

  秀薑笑著扯了扯父親的袖子,「爹爹,既然他們來了,不如我們就去見識見識那個蘭陵王。」

  平秦王登上城樓時,只見城下已是黑壓壓一片。千軍萬馬,集結城下,耳際風聲獵獵,眼前旗幟飄搖,最為醒目的就是那杆繡著「蘭陵王高」的帥字旗!

  領頭騎在馬上的那位少年將軍,背負白羽翎箭長弓,腰配長劍,一身赤紅大鎧甲胄,在風中獵獵飄揚的紅色衣炔將他整個人映照得耀眼奪目,好像燃燒的火焰,美麗絕倫,威武凜然,氣勢無匹!

  平秦王微微一愣,沒想到以往在朝堂上經常見到的少年,穿了戎裝之後竟然有這樣的氣勢。不過,再有氣勢,在他的眼裡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罷了。

  想到這裡,他順手拿起了身旁的一杆旗子,用力甩動了一下,讓自己的帥字旗也迎風飄揚,深深吸了一口氣,大聲道:「當初孝昭皇帝初崩,六軍百萬,全部由本王掌握。高長恭,而今就憑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和本王叫陣!」

  長恭倒也不惱,也抬起頭朗聲道:「平秦王,同為高家宗室,在下實在不想同室操戈,你固然已經罪無可恕。但罪不及妻兒,若是你肯開城門請降,在下必定會為她們在皇上面前求情。」

  平秦王哈哈大笑起來,「高長恭,沒想到你不但長得像個娘們,連說話都像個娘們,我看你是怕了吧!如果害怕的話,就快些給我滾回去!」

  城上的眾人全都笑了起來,躲在平秦王身後的秀薑也露出了一絲譏笑。

  平秦王笑了一陣子,忽然發現少年緩緩取下了背上的弓箭。

  「怎麼,高長恭,想射我嗎?」他胸有成竹的笑著,翼州城的城牆格外高聳,至今為止,還沒有誰能將箭射到城樓上的,所以他知道對方的箭是絕對不會傷到自己的。

  漫天的陽光正照耀在那個略嫌單薄的身影之上,斯文秀美的少年慢慢地拉開手中的長弓。

  ——那麼從容,那麼淡定。就像他那雙不起一線波瀾的秀麗眼波。

  利箭在弦,甚至可以看見尖銳的箭頭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微的銀光。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起來,仿佛只是一刹那間,銀光飛瀉,就像迎面飛來的流星,他甚至可以感覺它的速度,但對這樣的速度無能為力。然後「鐸」的一聲,手上的旗杆已然迸裂。

  大旗如稻草般折斷倒下,斷裂的旗幟搖搖晃晃地掉下了城牆,落在了堅硬的地面上。那一箭,就好像射在他的心口,他是如此驚愕,就那樣愕立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

  城牆下蘭陵王的軍隊歡呼如雷,軍心大振。他看著那少年的嘴角慢慢上揚,最終綻放出一個淡然而傲然的微笑。

  ——千軍萬馬,比不上這一箭驚豔。

  他看到少年的坐騎一蹄子踏在了斷裂的帥字旗上,清晰地聽到少年幹脆利落的吐出了一句話,「平秦王,我給你一個晚上的考慮時間!」

  是夜。

  月光清冷淡薄。霧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包圍了蘭陵王駐紮的營帳。

  恒伽站起身,撥弄了幾下快要燃盡的篝火,示意士兵往裡添加一些木柴。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長恭,隨口道:「想不到都快要到夏天了,晚上還這麼冷。」

  長恭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別發呆了,明天這一戰是避不過的。」

  長恭抬頭看了他一眼,「我也知道平秦王未必肯降,但也許……也許他會改變主意。」說著,她的眼珠一轉,臉上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不過,你也看到他當時的表情了,如果這一箭是朝著他去,他就死定了。」

  「那麼為什麼不乾脆射死他?」月色下,恒伽的臉帶了幾分朦朧。

  「我只是想挫挫他的威風,」長恭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若是我的長相再兇狠一些就好了,省得總被人笑話。」

  「高長恭,」恒伽斂起了臉上的笑容,「你若是一箭射死了他,現在恐怕我們已經班師回朝了。」

  「我……」長恭明顯地感覺到狐狸在生氣,支吾了一下道,「若是他不降,我自然會一箭射死他。」

  「他難道還不防著你,笨!」恒伽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腦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喂,你別這麼用力好不好,要不你射一箭看看,我看還沒到城牆八成就掉下來了,說不定運氣不好還正好彈回自己身上,那可成大笑話了,哼。」長恭不服氣地揉了揉腦袋。

  「哦,那也比有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結果只射下人家一杆破旗來的好。」他的唇邊挽起了那個弧度完美的笑容,「而且,此人居然還為此得意的要命,真是可笑。」

  長恭氣鼓鼓地瞪著他,眼珠忽然一轉,示意那個添加木柴的士兵走開,又指了指火堆道:「斛律大人,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對了,不止是這裡的,整個營帳前的火堆都由你負責哦,若是哪裡熄滅了,本將軍軍法伺候!」

  恒伽垂下眼瞼,「將軍大人,這好像不是在下職責所在。」

  「哼哼,你現在是我的屬下,軍令不可違抗,難道斛律大人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長恭瞟了瞟他,「還不快去!」

  恒伽慢條斯理的走了幾步,又似是無奈地道:「將軍大人,你這算不算是濫用職權?」

  「誰叫我是驃騎大將軍,官大一級壓死人呐!啊哈哈哈!」望著恒伽無可奈何的身影,長恭總算覺得出了一口悶氣,這個傢伙,今晚就不要想睡了!

  她在帳前坐了一會,正打算進帳休息,忽然只見身邊的副將段洛匆匆而來,低聲道:「高將軍,營外有平秦王的家眷求見,說是有關於請降的事要單獨和您商量。」

  長恭微微一愕,「平秦王的家眷?」

  「她還說和大人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段洛又加了一句,

  長恭驀的想起了踏春之時偶遇的女孩,若有所思地沉吟了幾秒,「原來是她,段副將,你將她悄悄帶過來就是。」她頓了頓,朝著恒伽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先別讓斛律將軍知道。」

  「可是……」

  「照做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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