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一個連為她失態為她出醜都不願意的男人?自己輸得真窩囊!謊言再繼續下去只會玷辱她的名節,秋五將酒錢扔在櫃上,離開前還是在紫眠耳邊低語:「騙你的,龍白月一直在我帳裡,安然無恙。」

  我還真是崇高呢,秋五在心裡嗤笑自己。

  紫眠愕然望著秋五的背影,猛地扔開手中的傘,沖上前扯住他。秋五詫異回頭,還沒看清紫眠的表情,頰上便挨了一拳。拳頭的衝勁將他摜倒在地,紫眠也跟著壓在他身上,又是一拳就要落下。秋五迅速反應過來,立刻架住紫眠的拳頭,熟稔的制服住他。

  「你要跟我幹架?」秋五覺得好笑,壓住紫眠將自己的拳頭對準他的鼻尖。

  紫眠敵不過秋五的力道,被他壓在身下,卻毫無懼意的怒瞪住他,氣喘吁吁道:「你騙我。」

  秋五冷嗤,瞅著紫眠憤怒的臉,改用漢話促狹他:「之前你不生氣,我騙你你倒生氣了?」

  「……」紫眠一怔,面色緩和下來,眼中坦誠流露出的悲傷無助倒驚愣了秋五,「如果真發生那樣的事……我沒有資格憤怒……」

  再如何痛不欲生,都是蒼天給他的報應,懲罰他的罪孽深重、自以為是——他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人,就如同他任性毀掉別人的幸福一樣。他能譴責誰?無論怎樣彌補挽回,一切都回復不了原貌,他不能自欺。

  「我以為……那是我的報應……」紫眠望著秋五,虛脫一樣倒在地上喃喃道,「你說得的確是真相,對不對?我該謝謝你保護白月倖免於難,但那些女子又何辜……我犯下的罪孽使人受苦,我有什麼資格憤怒……」

  「蠢。要報應也只會報應在你自己身上,關龍白月何事,」秋五憤然放開他,「我不跟你打,只是因為勝之不武,不代表我不恨你!我要你餘生都背負自責歉疚,你要還是個人,就想想如何謝罪吧……白月進宮了,燕王已經歸來,你也知道,他可不如我厚道。該怎麼做,你好自為之吧……」

  紫眠一愣,顧不得一身淩亂,氣喘吁吁的起身就要趕往皇宮,離去前他回頭望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秋五,赧然的輕聲感激他:「謝謝你。」

  「切,」秋五悻悻的瞪著紫眠遠去的背影,在眾目睽睽中又仰面躺進骯髒的泥濘,凝望灰濛濛的天空,任若有似無的細雨打在自己臉上,「像本大爺這樣的人品,為什麼做了配角呢……」

  這時玉兒怯怯的從「燕京春」裡走出來,靠近秋五蹲下:「公子……」

  秋五翻身坐起,看也不看她一眼,起身拍拍衣服離去:「不能耽誤你做活,我走了。」

  「如今的燕王,原來只是東珠王爺的九公子,」海夫人在蓬瀛宮中與龍白月閒話,「他是庶出,地位不高,不過老王爺生前還算寵愛他,聽說原本也留給他一塊封地的。」

  「旁系又庶出,看來如果不篡位,現在不過是個略闊一點的爵爺咯?」龍白月問道。

  海夫人戰戰兢兢的點頭:「他雖然打小就很出挑,但皇族中也沒多少人將他放在眼裡……他曾經鍾情於我,但聽說老王爺給他訂過親,何況我父親又中意小金王爺,所以我自然也是和小金王爺要好的……卻沒想到會有今天……」

  「世事難料,」龍白月咋舌道,「那現在燕王如此荒唐,他的原配不過問麼?」

  「哪裡有原配,」海夫人搖搖頭,淒然道,「和他定親的女子在成親前逃走了,這事淪為皇族笑柄。現在想來,如今燕王也是自那件事之後,行事越來越狷介瘋狂。」

  說話間,卻見一個小宮女急匆匆沖進蓬瀛宮,用漢話結巴了幾個字後,顧不得規矩還是說起了燕語。海夫人立刻緊張得臉發白,一頭霧水的龍白月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燕王,燕王回來了。天哪,他不是該在行宮盤桓兩日的麼,」海夫人簡直要昏倒,「聽說他還帶回了……帶回了他失蹤的未婚妻……」

  「那個逃婚的?」龍白月也緊張起來,這幾天聽說了燕王種種匪夷所思殘暴荒唐的行為,她還真好奇這女人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模樣,又會落個如何淒慘的下場。

  海夫人臉色蒼白,一邊落淚一邊起身整理自己的衣帶:「規矩各宮女子都要去迎接燕王,你快回去吧。你是天師宮的人,應該可以避開燕王。」

  龍白月求之不得,忙不迭起身告退。她從偏殿往天師宮去,就看見四周宮人都在往大殿廣場上趕。一聲淒厲的叫喊遠遠飄進她耳中,熟悉的感覺使她不自覺慢下腳步。

  這聲音……咋這麼像公輸靈寶?

  她好奇的躲在暗處,遠遠打量大殿外亂哄哄的人群,卻見一個渾身赭紅華服的高大男人,正蠻橫的拉扯著一名不斷尖叫的女子,他們的身影在殿與殿之間的空隙處一閃而過,龍白月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雷不輕不重地劈了一下。

  那模樣……也活脫脫是靈寶呀……

  至此龍白月再也按捺不住,悄悄混進人群往大殿走去……

  「你答應我不能殺他!」靈寶執拗的堅持道,即使已經泣不成聲,「你不能殺他!」

  燕王元昕輕佻掃視換了宮裝的靈寶,只是輕蔑道:「還是乏善可陳,這麼多年,你只會越來越配不上我。」

  他的父親看中她什麼?也許是指望她那點手藝可以經營好一個莊園,但他只覺得可笑!誰能知道他的志向呢,人人都藐視他,現在總算到了可以給自己出氣的時候!

  元昕拉著靈寶,笑道:「你忘了你離開前丟下了什麼?你還沒有完成它,就走了——過來!」

  他粗魯的將她拽往一座偏殿,那裡靠近武器局和禁衛營,戒備森嚴。元昕命侍衛推開偏殿大門,他拽著靈寶走進去,將靈寶往大殿深處一推。

  靈寶跌得七葷八素,她爬起來,抬頭時殿內燈檯也同時亮起,照出殿中央小山一樣的龐然大物。那是當年靈寶未完成的「頭車」,戰車分為三部分,層層套疊,完成後既可以用於攻城又能挖掘地道,無堅不摧。

  那時她年少無知,根本無從察覺元昕的野心,被他誘了玩當年墨子和公輸般演練的攻防戰,最後被激想出了這麼個怪東西。她本無心於此,三心二意做了一半就撂挑子走人,沒想到倒成了元昕的心病,一直將這車子保留到今天。

  「完成它!」元昕在靈寶身後陰森森開口。

  「為什麼,你都已經得到天下了!」靈寶回頭怒道。

  「還沒有,還有江南。」元昕微笑著糾正她,野心勃勃。

  靈寶一愣,回過頭望著自己製造的巨大戰車,想著還有多少人會像淩雲一樣,站在城樓上望著這座怪物啃噬腳下城池;又有多少人會像她一樣,追著淩雲的背影,看他一去不回,傷心得肝腸寸斷。天,她當初到底傻到什麼地步,竟發明這樣的東西!

  靈寶驀地大哭起來,她沖到戰車前,小手拂過機樞零件,狀似隨意無心,「頭車」卻已在瞬間開始散架。元昕立刻暴怒,氣急敗壞的沖上前遏制她:「好大的膽子!你瘋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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