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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在燕兵山呼萬歲的時刻,趙參將也乘機逢迎道:「燕王陛下英明神武,銳不可當……趙某謝燕王不殺之恩,謝燕王恩恤全城百姓……」

  「哦,你姓趙,」元昕點點頭,問道,「賀主將是哪一位?」

  趙參將指指倒在地上的賀淩雲,元昕盯著賀淩雲瞧了一會兒,低聲笑道,「讓蔚城成了朕眼中釘的,原來是你,難怪不肯跪了……」

  說罷他抽出劍來,用劍尖替賀淩雲撥開額前亂髮,也在他額上拉出幾條血道子。賀淩雲吃痛,霍然睜開雙眼,盯住懸在自己額上的劍。元昕更加興致勃勃,故意顫巍巍就是不將劍刺下,倒要等他害怕。

  趙參將在一旁插口道:「燕王陛下息怒,此等佞臣只恐會衝撞……」

  「吵死了!」元昕忽然暴躁怒吼,削鐵如泥的長劍斜挑出去,唰一聲將趙參將腦袋割下。

  「朕千里迢迢趕來,不屠城豈不是無功而返?」元昕撕毀承諾,甩去劍上血漬,向賀淩雲胸膛直刺過去。

  「混蛋——」

  城門另一邊響起淒厲的叫喊,女子絕望的聲音令元昕愣住,片刻後他詭譎的笑起來,抬頭望向城門口那瘦小的身影。

  天下敢這樣叫他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公輸靈寶!

  肩頭的海東青再次飛了出去,城門口那嬌小的人兒瑟縮了一下,仍是飛奔向他。元昕笑意更深,終於肯回來了嗎,這……該死的。

  海東青雪白的利爪抓住靈寶的頭髮,力道大得幾乎能將她拎起來。她撲跌在地,疼得哭不出聲音,卻踉蹌著爬起來,歪歪倒倒跑到賀淩雲身邊。望著他奄奄一息的模樣,靈寶終於哇的一下大哭出聲,撲在賀淩雲身上護住他:「混蛋——不許你傷他!」

  元昕先是愣了一下,繼而冷笑:「許久未見,這就是你的態度?」

  「自以為是、自說自話的逃婚,滿足你的虛榮了?」他俯身一把將靈寶拎起來,逼她與自己對視:「現在還大老遠跑這裡來姘個姦夫?恩,朕的……該封你做什麼呢?皇后?笑死人了。」

  「你自稱朕?竟然是你,」公輸靈寶顫抖著,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小臉卻滿是恨意,「竟然是你篡位……就你這樣的身份,也配?」

  靈寶諷刺的語調惹怒元昕,揪著她背心的手加大力道,連皮帶肉掐下去,折磨得她痛哼出聲。

  「放開她。」

  腳下響起低沉的聲音,引得元昕低下頭去,正對上賀淩雲冰冷的雙眼。他脖子上的傷令他無法將話說得更響亮,可面對元昕時從容沉靜的態度,令他的話擲地有聲。

  元昕冷笑,偏頭望向靈寶,見她小臉慘白像是在擔心賀淩雲,越發覺得有趣:「從前東珠王府關不住你,現在,朕似乎找到能拴住你的繩子了。」

  他一腳跺向賀淩雲心口,快意的看血水從他嘴裡冒出來,趁靈寶張口驚呼時伸手扣住她的頭,將她失去血色的雙唇送到自己嘴邊,並非親吻而是用力咬了她下唇一記。鮮血頓時從靈寶唇上滑下,在她下巴上拖出長長一條血跡。她渾身一顫,小嘴微張著發出啊啊的低鳴,卻無力叫喊,雙眼中的驚懼在淚水下清晰可見。

  元昕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扳過靈寶的臉讓她沖著賀淩雲,逼他看清楚她的模樣,而自己輕聲笑道:「朕當然不會放開她,恩?她可是朕當年的未婚妻呢……」

  第八十三章 爭鬥

  時值深秋,燕京早早下了第一場細雪,城市中歡騰喜慶的意味將街面上的寒氣蒸騰成白汽,整日價氤氳在燕京半空。

  百姓們只知道自己的皇帝剛剛征服中原,哪能想到千裡外的南方,無數人正淪為亡國奴;掠奪的財富給燕京帶來意想不到的物質衝擊,人人沉浸在以往從未領略過的新鮮事物中,滿眼琳琅光鮮,哪會思考被掠奪的人該如何捱過即將到來的冬天?

  大家喜氣洋洋,皇帝已御駕親征歸來——連販夫走卒都要倚著街邊酒坊的櫃檯,喝上兩盅零沽的燒酒以示慶祝。

  要說這燒酒也真是好東西,自從半年前問世以來,風靡了京城上下,從皇帝到乞丐,沒有不喜歡它的。就拿燕京最出名的酒坊「燕京春」來說,醇厚的燒酒釀出來,到了「破酒」的環節,破酒師傅會通過兌水將醇酒破成不同的濃度。各個濃度的燒酒在翻攪時會浮起數量不等的酒花,按酒花多少便又分出品級來,有七朵花的「紫金」、五朵花的「紫麗」、三朵花的「紫青」,價錢各個不同。

  這些最初的酒名都是以紫開頭,為的是紀念發明它的人,當然更是意在彰顯自家酒的正宗純正。就連「燕京春」也不能免俗,總是成天在店門口這樣吆喝:「紫氏燒酒,啜之忘年,飲之解憂,上清宮既濟仙方,玉露瓊漿、萬古流芳!君若淺嘗,必酣百鬥;百鬥罄盡,醉以千觴!」

  當紫眠撐著傘路過「燕京春」的時候,正看見秋五倚在店簷下的櫃檯邊喝酒,他原本側身朝外觀察路人,此刻恰巧與紫眠對視。紫眠見秋五撇唇沖自己懶懶一笑,也想起這名軍官,略略猶豫了一下,還是向他走過去。

  「既然點了紫金,為何不去樓上坐著喝?」紫眠走到秋五身邊,看見他手中是上等的酒,掌櫃又對他阿諛奉承,不禁笑著用燕語打招呼。

  秋五重新打量了一下紫眠——他沒有收傘,清俊的臉在傘下陰影中更顯柔和,也不掩憔悴。這樣的人本該叫人無法硬起心腸,然而他還是冷笑道:「既然在南邊做了皇帝,為何還獨自一人回來呢?車駕禦輦呢?華蓋儀仗呢?」

  嘲諷的語調並不友好,令紫眠一怔,後退了半步,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時秋五忽然轉臉往櫃檯後望去,兀自冷笑一聲,低語道:「遇見熟人,慚愧得不敢出來了?」

  紫眠沒聽清秋五說什麼,不好接茬,只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櫃檯後門簾微晃,似乎什麼人原本想從裡屋出來,卻臨時改主意又躲了回去。

  秋五精明的揣測出紫眠特意與他寒暄的意圖,不耐煩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索性開門見山道:「你找我想說什麼?」

  這一問更把紫眠尷尬住了,他想打聽出龍白月的下落,卻又不知該如何問起,於是躊躇道:「你一行北上可順利?」

  「怎麼能不順利?簡直太過癮了!」秋五故意裝出打開話匣子般的興奮,舉著酒杯對紫眠炫耀道,「你知道馬車載了多少戰利品?知道因為拖拉這些數不清的金銀財寶、綾羅綢緞,沿途有多少匹馬活活累死?啊啊,這且休提,南方的美人兒到底有多水靈,你知道嗎?啊,你當然知道,啊不,你也可能不知道,因為你要守道家的清規戒律嘛,哈哈哈……」

  秋五放肆大笑,看著紫眠越來越蒼白的臉,心中有一絲報復得逞的快意。

  「只要是稍有品階的軍官,馬後都馱著位漂亮妞兒。起初她們哭得呼天搶地,不過後來都乖了,當然,她們哭起來也足夠動人的。」秋五灌下一口酒,一臉意猶未盡的打發掌櫃替他滿上,「這些姑娘中,尤數副指揮溫都的妞兒最漂亮,嘖嘖,那腰身……她杏眼桃腮,皮膚白皙,體態風流性子卻烈,尋死覓活吃了很多苦頭,也不知現在是死是活,副指揮將她送人沒有。啊,那姑娘似乎姓龍?」

  紫眠臉色煞白,身子晃了一下,舉傘的手在瞬間失去力氣,無力的垂下。傘面擦著地上未化的雪珠,噌噌輕響後再無聲息,像是應和主人的絕望。秋五斜睨著沉默的紫眠,不滿意他一言不發的態度——這樣未免太不過癮,他為何不憤怒,為何不痛苦,或者,為何不讓自己的情緒流於表面?到現在他還在端著架子麼?

  擺什麼狗屁姿態?!想到此秋五便忿忿不平——龍白月在他營中時的一哭一笑,無不拼盡全力。也只有這樣動人的女子,才能將她的身影有力的打進他的心,偏偏她又一走了之,只是為了眼前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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