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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我不要做這東西,」靈寶瘋狂掙扎,哭喊道,「我死也不要做這東西!」

  「你想他死麼?」元昕在她耳邊低語道。

  靈寶身子一僵,跟著氣得渾身顫抖:「你只能拿他威脅我——他死了,我也不活!你什麼都得不到!」

  「哼……呵呵,能威脅你的,不光只有他,」元昕笑得陰險,曖昧的勾住靈寶尖俏的下巴,強行與她耳鬢廝磨道,「想來你情竇已開,寶貝,忘了你還做過什麼好東西麼?」

  一陣寒氣順著靈寶脊背竄上,她渾身戰慄,死了一樣蜷縮著身子趴在地上,不言不語。

  「看來你已經想起來了,對不對?」元昕順著她一起跌在地上,緊貼在她耳後提醒,熱氣吹拂,「那座禦女車……」

  第八十四章 重逢

  燕王元昕攬臂勒住靈寶細腰,將她自地上連根拔起,得意的吃吃輕笑。他輕鬆避開靈寶的掙扎,一路將她扯進大殿廣場,沖著聚在四周跪拜的宮人高聲叫道:「拉朕的禦女車來!」

  龍白月潛伏在一片衣香鬢影中,只見周遭宮人妃嬪無不噤若寒蟬,哪有人敢替淒慘哭叫的靈寶出頭?她當年執壺賣笑,席間葷段子滿天飛,自然聽過隋煬帝禦女車的豔事,未曾想燕國皇宮中竟也有這造孽玩意。

  須臾一輛雕漆紅木、輕紗簾幔的四輪繡車被四名太監推了過來,車輪滾動時車軸轉動,催動車軸上的機關,透過薄紗簾隱隱可以看見車內氈墊上下起伏。公輸靈寶一見禦女車,立刻發瘋一樣尖叫,元昕架著她的四肢將她按進車子,就聽車內鎖鏈錚錚作響,眨眼間已將靈寶手腳扣住。她身子動彈不得,腰肢不得不貼著車內機關上下擺動,羞辱的姿勢簡直要逼瘋她。

  元昕有意折辱靈寶,並不令人回避,反在鑽進禦女車前命令殿前樂班道:「奏樂!」

  樂班宮人麻木的將笙簫湊到嘴邊,卻吹不出半個音節;唱詞度曲的宮人頭一次碰上如此淒厲慘叫的女子,一時被靈寶的叫聲駭住,半張著櫻唇,也遲遲開不了腔。

  靈寶發瘋大叫,手腳極力扭動,卻掙脫不了禁錮,只蹭得手腕腳踝俱破皮紅腫。元昕看著她臉上羞憤欲死的表情,壓在她身上笑道:「當年你做出這車子來,可是親自躺著演示的,怎麼如今倒害羞了?」

  靈寶已然哭得說不出話來,她悔恨交加的眸子裡滾出憤怒的淚珠,盯著元昕湊近的手,哽咽因為驚懼變成急促的喘氣聲。

  她得救下靈寶!龍白月聽著車內絕望的嗚咽聲,心亂如麻的想。

  這時車內元昕倒耐得住性子,撥冗挑開簾子責道:「怎麼還不奏樂?誰敢哭喪個臉?都給朕提起興致來!」

  除了禦女車中可怕的動靜,大殿前卻是死一般的鴉雀無聲。宮人被靈寶哭聲干擾,起不了調,急得幾乎要哭出來。龍白月急中生智,在海夫人驚異的目光中悄悄站起身,混進殿前樂班之中,目光在諸般樂器上逡巡一圈,最後走到一面大鼓跟前,深吸口氣拿起鼓槌。

  只有吸引那燕王的注意力,才有可能救下靈寶,她不敢篤定自己荒疏了許久的技藝此刻還能豔驚四座,惟有出奇制勝方有三分勝算。龍白月舉起鼓槌卻又開始為難——她該表演什麼呢?現時當然更不可奏出×詞豔曲來,否則催動燕王情欲,豈不更加糟糕?!龍白月迅速翻找腦中曲譜,終於拈出一闋《望海潮》,落下鼓槌。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她鮮少會唱與男女風月無關的曲子,只因寫這首詞的人太有名,詞中風光太美,這才成了例外,「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受過傷的嗓子依舊清潤圓轉,音色雖不如從前甜美,但唱念間喉中一絲乾澀,倒像古琴弦冷,讓原本豪放的詞曲更添一分大氣。尤其是她打鼓的技藝,鼓點慢時似驚蟄春雷,急時如盛夏驟雨,疏密疊遝,震人心魄。

  樂班宮人這時才如醍醐灌頂,樂師遇人解圍喜不自勝,慌忙吹奏起手中樂器,一時管弦絲竹紛繁匝地,氣勢如江河茫茫,磅礴奔騰。

  「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龍白月只覺得嗓子震顫得又痛又癢,卻一意奮力高歌,不讓自己的歌聲被樂曲壓下,「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奏鼓時的回旋舞蹈矯若游龍,龍白月看見禦女車中燕王的側影沉寂,知道這次分外出色的演奏已經吸引住他。當元昕緩緩撥開紗簾,龍白月也回眸驚鴻一瞥,帶著勾挑的微笑與他對視,豔如春花:「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元昕眯著眼盯住殿上獻藝的女子,只見她雖身著普通宮裝,姣好的面容卻仿佛一瓣桃花,腰肢妖嬈如楊柳,說不盡的風流動人。何時他的宮中竟藏著如此妙人?他竟一無所知,差點就此錯過。元昕一時沉醉,不由得撇下靈寶,逕自下車向龍白月走去。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龍白月知道自己在冒險,可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索性拋卻一切雜念,只凝視著元昕媚笑,流光顧眄、吐氣如蘭,「異日圖將好景,歸去鳳池誇。」

  一曲唱罷,饒是龍白月身強力壯,也不免汗流浹背、嬌喘微微。元昕已然來到龍白月跟前,他的雙眼因發現獵物而灼灼閃亮,目光不甘示弱的糾纏著她的水眸,玩味她拋送給自己的殷勤。

  「朕沒見過你,」他拽下龍白月手中的鼓槌,手指輕撫微燙的鼓面,回味她方才的唱詞,「三秋桂子,十裡荷花……終有一日,朕當投鞭渡江,得到這樣的江南。」

  說到此,元昕頓覺壯懷激烈,滿腔豪情壯志無處宣洩,令他心口焦躁煩悶。不知從何時起,激動的情緒總會使元昕莫名的後腦疼痛,他急於發洩,等不及身邊人伺候,索性沖出幾步抓住一名宮女,抽出隨身匕首一刀結果她性命。

  龍白月未曾料到燕王竟會瘋狂至此,宮女的鮮血濺到她嘴邊,嚇得她差點摔倒。元昕並不在意龍白月,信手蘸著鮮血,在米黃色牛皮鼓面上一氣寫下:「萬里書車一混同,江南豈有別疆封。屯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他的字跡狂放,須臾便寫滿整張鼓面,鮮紅色順著鐵劃銀鉤向下滴淌,分外猙獰恐怖。元昕寫罷丟開手,氣喘吁吁的轉身盯著龍白月微笑,胸口起伏不定。

  龍白月兀自驚駭得臉色蒼白——瘋了,她一定是瘋了,才會想到以誘惑一個魔鬼來解救自己的朋友。想到靈寶,她慌忙往禦女車中一瞥,只見靈寶雖然四肢仍被鎖著,卻已勾起頭看清車外情形。她遠遠的與龍白月對視,驚訝萬分,卻知道她在設法救她,不敢貿然與她相認。

  元昕順著龍白月的目光望去,看見靈寶仍躺在禦女車中,便心不在焉的打發太監帶她退下。他此刻心思全放在龍白月身上,自然無暇他顧。

  「你叫什麼?」元昕寵溺的低頭問龍白月,看見她嘴邊沾著鮮血,抬起手指要替她抹去,哪知反倒在她頰邊畫出一道長長的血印。

  龍白月趕緊低頭一福,乖乖回答:「回稟陛下,奴婢名叫龍白月。」

  「你漢話說得挺流利,」元昕挑起她的下巴,細細端詳她的五官,曖昧道,「朕得賞你。」

  龍白月苦笑,煩惱該怎樣掙脫元昕輕薄流連的手指。

  就在此時,遠處忽然傳來太監迭聲通報:「天師紫眠大人,晉見陛下——」

  元昕面色一變,下一刻卻開懷大笑起來,攬住龍白月的腰,帶著她一起轉身面向殿前臺階。龍白月無法脫身,只覺得心下一涼,暗暗叫苦——這下豈不成了捉姦捉雙?完了完了。

  她為什麼還不昏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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