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四二


  「幹嘛不讓我用縮地術送你回京城呢。」紫玄真人想想還是不甘心。

  「悄悄回去怕又要讓人有機可乘,」紫眠笑笑,「索性這次下山就到貴溪縣衙去,讓官方派人護送,某些人也得投鼠忌器不是?」

  紫玄真人點點頭,捋捋長髯:「這倒也周全,如今的貴溪縣縣令我認識——是個年輕有為的官員,為官清正不徇私情,人稱玉面閻羅的就是。」

  上清宮的小道童們給紫眠和龍白月打點了一點行李。作為天下聞名的道觀,上清宮門面上雖然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實則香火旺盛財大氣粗得很——厚厚一遝銀票送給龍白月做盤纏,把她激動得險些昏死過去。

  翌日清晨,龍白月跟著紫眠下山去。

  兩人順著曲折的山道石階一路盤桓而下。龍白月忽然停住腳步回頭望去,就看見不遠處翠虛正站在上清宮大門外遙望他們。他站在石階最上一層,身邊陪著前些天開始跟著他陰陽雙修的——如今已是青蓮居士的婦人。

  那婦人身著道袍,面色溫潤如玉,慈眉善目,神氣間已隱隱然帶著仙氣。看著她空靈脫俗的樣子,叫龍白月都弄不清到底紅塵和修道哪樣更好了。

  紫眠看見龍白月停下,也跟著她回身往後望,就看見師兄翠虛正皺著眉看他,他不禁也跟著皺眉。

  皺眉對皺眉,甚覺無趣的翠虛袖子一揮,悻悻的掉頭回上清宮。

  看到師兄離開了,紫眠轉身繼續下山:「我們走吧。」

  「其實……」龍白月掙扎一下,唉,變老就變老吧,「我覺得你師兄滿關心你的。」

  紫眠像見了鬼一樣瞪了一眼龍白月:「謝謝啊,宰相還關心我呢。」

  「你不是會望氣蔔算的嘛,有沒有算過翠虛到底對你有沒有敵意?」龍白月看著紫眠臉上幾乎和翠虛一模一樣的神情,問他。

  「沒有,」紫眠愣了一下,「已經習慣這麼相處了,好好的望氣蔔算做什麼?」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龍白月無奈的翻翻白眼,乖乖跟著紫眠往山下走。一路無話。

  第十七章 玉面閻羅

  龍白月跟著紫眠走了小半天山道,快晌午就下了龍虎山。他們尋了家小客棧打過尖,之後繼續上路往貴溪縣縣衙去。途中她一直找機會和紫眠搭話,眼看縣衙在望,終於讓她找到話題:「賀淩雲說了,貴溪縣縣令是他的朋友呢,真是巧了。」

  「是啊,」紫眠點點頭,也覺得一路沉默怪尷尬的,「我師父也說他年輕有為,人稱玉面閻羅。」

  「玉面閻羅?」龍白月發噱,覺得真夠濫俗的,「玉面大概是指他俊俏的意思,閻羅不知何解。」

  「無非執法嚴明、不苟言笑而已。」紫眠漫不經心的對答。

  兩人走到縣衙門口,向皂隸遞上名刺。小吏接了名刺進去通傳,不一會兒就看見兩列官差從衙門裡魚貫而出,在門口雁翅排開站定,這時方從裡面出來一人,穿著朱紅色官袍,身材修長挺拔,面如冠玉,雙唇緊抿不苟言笑,想必就是那「玉面閻羅」了。

  這出場場面頗似翠虛啊,龍白月心下一哂。

  「下官嚴修,見過紫眠大人。」紫眠是京官,官銜也比縣令高,「玉面閻羅」理當先行拜謁。

  「免禮,在下叨擾貴府,這幾天勞煩嚴縣令照應。」紫眠還禮道。

  龍白月也跟著福了一福:「奴家龍白月,見過縣令大人。」

  嚴修表情嚴肅正經,卻長了雙溫潤的眼睛,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龍白月,目光裡閃過一絲歡喜,倒叫龍白月見了一愣。

  奇怪,他歡喜什麼?他應該驚豔,或者垂涎才對啊,龍白月頗為自戀的想。

  嚴修領了紫眠和龍白月進縣衙。因為紫眠不是為公事而來,又帶著女眷,是以他領著兩人直接進入縣衙後院——那裡住著他的妻小。

  紫眠和龍白月被引入客廳,剛落座,就有侍兒出來奉茶。紫眠他們接過茶,還沒有寒暄兩句,嚴修的妻子作為當家主母,便領著嚴修的兩位妾室出來一併見禮。

  一切井然有序,不愧是「玉面閻羅」。龍白月偷眼打量著正襟危坐的嚴修,又側臉瞧瞧他的正室——端莊嫻雅,低眉順眼,正是誥命夫人最典型的模樣。嚴修的一雙兒女這時也嬉笑著跑進客廳,兩個粉雕玉琢的娃娃雙雙撲到嚴修膝下,好奇的打量著客人。

  好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龍白月剛想在心裡感慨一下男兒當如此修身齊家之類,卻聽座上嚴修朗聲一笑:「白月啊,可還記得我麼?」

  紫眠有些詫異的側臉望向龍白月,微微皺眉。

  龍白月呆住——這什麼跟什麼?她幾時和這位玉面閻羅打過交道來著?賀淩雲給她的信裡是有說縣令是她的舊識,可她一直只當他是混寫。

  她確確實實不認識眼前這位元縣令大人呀。

  「我是長德啊!」嚴修笑著說出自己的表字。

  他將手指指向唇邊,一咧嘴,笑不露齒的嘴唇往兩邊拉開,卻赫然看見空落落的牙床上狗竇大開,兩顆門牙無影無蹤。

  龍白月一口茶噴得老遠,驚愕得險些昏過去。

  「長德……公子?」她回憶起來了——那晚摔碎的琵琶、迸裂的玉片、掉落的門牙、滴答的鮮血……殺豬一樣哀號的大胖子——長德公子——嚴修。

  「想起來了?哈哈哈……」嚴修在自己家裡不用掩飾缺齒的尷尬,兀自笑得開懷,他膝下剛換齒的小兒見父親笑得開心,自己也跟著笑起來。

  一父一子皆無門牙還在一起嘻哈,場面滑稽無比。惹得紫眠也繃不住,別過臉用手遮去自己嘴角的笑意。

  「公子變了好多,我都認不出來了!」龍白月吃驚的端詳著嚴修,果然開始覺得眼熟了。

  嚴修的妻妾也忍俊不禁,舉起袖子偷笑起來。場面不再溫良恭謙讓,卻更添了一分歡快。

  「我不行了……」龍白月看著嚴修的笑容,一陣氣虛,連茶杯都端不穩,潑了好些茶水在手上。她慌忙將茶杯丟在桌上,偏過頭,不忍心再看嚴修的笑容:「拜託大人別再笑了……」

  她當年可真是造孽啊!

  「當初真是對不起。」始作俑者龍白月起身點頭哈腰,由衷抱歉,雖然早忘了當初為何要摔琵琶。

  「有什麼關係,」嚴修將小女兒抱進懷裡,莞爾一笑,「也多虧了你,才讓我改過自新。」

  多虧了她?龍白月詫異得抬起頭,望向嚴修。只見他眼神裡毫無責備,只是一派的清澈坦然。

  真的是變了一個人呀。

  「說句不怕大人生氣的話,當年大人可真是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啊,」龍白月思及往事,感慨萬千又覺得好笑,「可知道當時我們編排您什麼混話?」

  「那個順口溜嗎?」嚴修不以為忤的笑,對過去的荒唐日子也覺得滑稽,「我知道——『整日價揩油,嚴修不言羞。煙花巷裡走,氣死迎面老娘舅。』」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得笑起來。

  紫眠第一次接觸到龍白月的過去,說不上什麼話,只在一邊安靜喝茶,細心的聽著。

  龍白月指指自己面頰:「記得大人當時滿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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