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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翠虛沉吟一下,瞥了一眼龍白月,開口:「皇上的兒子,這個傳言,很可能是真的。」

  龍白月的心怦怦狂跳起來,有點口乾舌燥的問:「你確定?」

  當初宰相要對付紫眠,理由也是因為他的身世。

  「你沒發現我們道號的差別嗎?」翠虛皺著眉說,「我叫翠虛,師兄弟們也都是翠字輩的,只有他,師父用自己的字輩給他起了道號。」

  「說起來倒真是的,我以為起道號都喜歡用紫啊翠啊的,現在想起來,整個上清宮只有紫眠和紫玄真人用的是紫字呢。」龍白月點點頭,「紫玄真人這麼做,是要給紫眠提升一個輩分?」

  「是的,這就跟本朝駙馬娶公主的規矩一樣,駙馬的父親要通過改名字,將兒子的輩分虛提一輩。師父這麼做,為的是避免在輩分上跟皇上平起平坐之意。」

  「這麼說來,紫眠真是皇子咯?」龍白月還是不敢置信的低聲喃喃著,人都有點恍惚了。

  「是啊,如果他是皇子,他現在擁有的又何止這些。」翠虛冷笑,「他為什麼會由皇子變成偏山僻嶺裡的道士,我想,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吧。他的身世只有師父知道,可師父向來對此諱莫如深。」

  「為什麼?難道紫眠的母親真是狐妖?所以他才不能得到皇子的身份頭銜?」

  「我不知道,」翠虛聳聳肩,「這麼多年相處下來,我倒覺得他就是一個普通人呢。不過他大概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會在道錄大人來選道官的時候,非要和我爭。」

  那是紫眠第一次和他爭,沒想到紫眠一較真,他就輸掉了。

  「你輸了是吧?」龍白月紅口白牙的嘲笑翠虛。

  「那是師父偏袒!」翠虛很不甘心的辯白,「本來最後一局就算是平手我也能贏,可師父下三濫,出的什麼鬼題目……竟然叫我們比吃鹽!」

  龍白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比吃鹽紫眠怎麼可能會輸?

  「結果我輸了,不過紫眠也因為吃鹽太多,事後難受得臥床三天。」翠虛想到往事,也不由得發噱。

  龍白月想到紫玄真人之前對她說的話,意味深長又帶點神秘的說:「紫玄真人偏袒的可不一定是紫眠哦。你想想,紫眠一作官,整個上清宮倒是被你繼承了。」

  翠虛瞠大眸子,難以置信的瞪著她:「你說什麼鬼話呢。」

  他不需要紫眠讓他,他更不需要師父偏袒他,他一向用自己的實力說話。翠虛惱怒起來,一揮袖子,撇下龍白月就走。還沒走幾步,他又回頭惡狠狠的對龍白月放話:「聽著,我對你說這些,可不是要你代我去向紫眠示好。如果我的話你洩露了半分讓紫眠知道,我叫你老上三十歲——此乃獨門心法,到時連我師父都救不了你。」

  「放心,我什麼都不說!」面對翠虛的威脅龍白月徹底屈服,只顧捂住臉龐不迭地哀叫。

  等翠虛走遠,龍白月拿出袖子裡的信箋,倒有些為難了。她現在瞭解了情況,倒覺得他們如果立刻離開上清宮是件很傷感情的事。她有些惆悵的走進紫眠的廂房,一直進到里間臥室,就看見紫眠半倚在床榻上看書。

  「傷剛剛好一點就這麼勞神?」龍白月無話找話講的搭訕著。

  紫眠抬起頭,淡淡的看她,也不說話。

  自從他醒來後,他們的關係就越發冷淡了。龍白月尷尬的咬咬唇,還是打起精神揚揚手裡的信封,強笑著打破沉默:「我給賀淩雲寫了信的,他回了,我們看看他寫了什麼吧。」

  龍白月拆開信箋想念給紫眠聽,誰知道上來頭一句就是:「你的情信寫的真差,不要再糾纏我了……」

  她卡住,念不出來……算了,還是從第二句開始念吧。

  「當然,我作為一個對感情負責的好男人,不會不考慮你的痛苦……」

  恩,這句也跳過,龍白月默默的掃了一眼第三句:「信州貴溪縣縣令是我的朋友,正巧也是你的舊識,我已經安排好了,你有事可以去找他。京城日子平靜,我專心上進,你不必擔憂了。」

  龍白月看得懂賀淩雲的意思,她抬起頭來,見紫眠還在等著她念信,就轉述信件大意:「賀淩雲說了,我們要是下山,可以去找貴溪縣縣令,那是他的朋友,他安排好了。京城方面好象也沒多大問題,我們要回去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紫眠點點頭,淡然開口:「是該早些回去。」

  紫眠的冷淡讓龍白月輕抿雙唇,目光怯怯的閃躲,在落到床榻邊桌案上放著的人參的時候,她忽然開口:「紫眠,你可知道這人參是誰送來的?」

  紫眠皺皺眉頭:「還用想麼,肯定是師父的意思。」

  「紫玄真人倒是來的少,」龍白月話裡有話的暗示,「送飯、煎藥、打掃,都是那幫小道童在做,他們是誰的徒弟?好象是那個翠虛的徒弟吧?」

  「師父器重翠虛,上清宮的所有事務,不都是翠虛在做麼。」紫眠漫不經心的繼續低頭翻書,根本不推敲龍白月的話。

  龍白月已經暗示到這份上,再多說,她怕老上三十歲——還是算了吧。

  今年夏末會出現五星連珠的天象,紫眠必須趕在這個日子到來前回京城去。龍白月當初聽宰相說過,皇上已經安排了紫眠用祝由之法對北邊燕王施展咒術,只不過這件事已經被她自己忘的一乾二淨了,她現在只是單純的以為紫眠急著回京城作官而已。

  在紫玄真人的廂房裡,紫眠跟師父話別。紫玄真人看著自己徒兒淡然卻又固執的表情,歎了一口氣:「紫眠哪,可還記得我給你起這個道號的用意?」

  「徒兒記得,是『紫氣長眠』的意思。」紫眠低著頭,恭敬的回答。

  「是的,你有九五貴相,這我不瞞你。但是你也要明白,你特殊的身份,註定了有些東西你是不該得到的。」紫玄真人再一次提醒他。

  「徒兒明白。」紫眠薄唇緊抿,神色縱有不甘,卻在一瞬間按捺了下去,「不管遇到怎樣的刁難,徒兒都一定退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不配去爭奪名利,所以我也不會去爭,可是,我想見見……」

  紫眠頓住了,話無法繼續說下去,攥緊的掌心微微出汗。

  他想見見自己的生身父母。不論他身上的血液是多麼矛盾荒誕,能來到這個世上,他是懷抱感激的。只要能見上一面,說些話,就足夠了卻他長久以來的心願。可是,自從進了京城,他想方設法的接近那座皇宮,卻始終收效甚微。

  父親他是見到了,可總是高高在上的,看他的眼睛也像面對其他官員一樣,沒有絲毫隱晦的異樣。這叫紫眠有些莫名的失落。至於母親,他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深邃的後宮,她是否真的存在,還是一個謎。

  這幾年他幾乎都是在原地徘徊,領教最多的只是各種非難的手段。也許,也許再立上一功,事情就會有進展。

  紫玄真人看著紫眠微微波動的眼神,看透了他的想法,不由得又是一氣長歎:「紫眠哪,或許我真不該准你下山……但是,唉,一切都是天命。」

  「謝謝師父。」紫眠低頭恭謹的作了一揖。

  「嗯,你回京城做事,一直記得我的教誨就好——紫氣長眠,不爭不求。」紫玄真人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來,叮囑著,「還有,你急著回京城我也不攔你,但一路上切莫再強行施法了,你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原,再冒險玩命,我可救不了你了。」

  「徒兒謹遵師父教誨。」紫眠羞赧的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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