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金樽幽月 | 上頁 下頁
四〇


  「我只看到她很痛苦,翠虛明明在折磨她。」

  「孩子,這就是翠虛和紫眠的不同……」紫玄真人頓頓,意味深長的看著龍白月,「紫眠如果好比溫和的補藥,翠虛就是一方狼虎猛藥。」

  「猛藥起沉屙,這我知道。」紫玄真人的比喻讓龍白月失神了半晌。

  「補藥對健康的人有好處,病重的人吃了也能得到點安慰,所以不用冒險就能亂開;猛藥卻不然,你得防著吃藥的人還沒收到療效就因為其毒性而一命嗚呼。」紫玄真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凝重中甚至微微帶著點自責,「對朝廷也是這樣,我送出的是補藥,因為怕猛藥被人當毒藥給毀了,也怕猛藥的毒性太烈傷了人,連帶著我們這個藥罐子也會被砸掉……即使我知道,他的命數明明不應該參與政事……」

  一只是虎,一只是鵠,兩個徒弟他都愛,即使無法得道成仙,能培養出這麼靈秀的兩個小傢伙,他這輩子都不枉了。他寧願放鵠出去冒險,因為天鵝飛得高看得遠,等閒也不容易受到傷害;縱虎出去傷人,恐怕遲早有一天他會等到一個拎著張虎皮來討債的人。

  「真人,你後面的話我可不明白了……」龍白月呐呐著,不明白紫玄真人讓紫眠去京城作官,是因為朝廷足夠「健康」呢,還是紫玄真人不負責任亂開藥呢?

  紫玄真人回過神,哈哈大笑著揮了揮衣袖,頭也不回的繼續走:「總之,猛藥不能亂開,毒死了人可就麻煩了。」

  龍白月停下腳步,眯起眼睛看著紫玄真人的背影,只能苦笑——猛藥不能亂開,可炮製猛藥的郎中不就是你嗎?

  看來這上清宮盡是些顛三倒四的人,等紫眠養好傷,她還是跟他速速離開比較好。

  可是,像翠虛和紫玄真人這樣重視修煉勝過一切的想法,是不是也是紫眠的心思呢?如果他也是一心向道,根本不在乎塵世的喜怒哀樂,那麼,他會原諒破他道行的她嗎?他會願意和她在一起嗎?

  龍白月的心很是不安,卻又毫無辦法,她很清楚她喜歡的並不是一個凡夫俗子,而是一個道人。

  她的情,可比得過浩淼無邊的道法?他可願為了她,以俗世為家?

  如果紫眠養好了傷要回京城去,還是先由她來打點比較好。龍白月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聯絡賀淩雲比較穩妥。

  她給賀淩雲寫了一封信,出於謹慎,內容含混得很:

  曾為相思摔碎了琵琶,如今與友人住在信州上清宮。京城已是盛夏,這裡的荼蘼卻還在開花。我站在花架下卻無心賞景,因為潛心修道也因為你。忍不住給你來信,想詢問你在京城的消息。

  落款:松江舟上人。

  龍白月覺得賀淩雲應該能看得懂,畢竟他對她以前在松江的過往印象是那麼深刻。這樣的情書,即使落在外人手裡也不會露出蛛絲馬跡吧?她托一個小道士幫她寄了信,估摸著回信這兩天也該到了,她天天都會去上清宮門口等消息。

  就在今天晌午過後,龍白月總算盼來了賀淩雲的信,把她樂得眉開眼笑。她拿著信準備回去和紫眠一起看,卻冤家路窄,半道上碰見了翠虛。

  龍白月趕忙把信藏進袖子,渾身戒備的盯著他。

  翠虛修煉進程順利,一臉的春風得意,卻在看見刺蝟似的龍白月的時候,面色一沉:「你這是什麼眼神?看我很不順眼嗎?」

  「我什麼時候看你順眼過?」龍白月虎著臉,也是狠聲惡氣的。

  「你……」翠虛瞪起眼睛正要發飆,卻看見他的徒弟向他顛顛跑來,只得暫時放過龍白月。

  「師父……」那小道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吁吁的說,「五百年以上的人參都給紫眠師叔用了,剩下的人參都不足五百年了,要不要還給紫眠師叔送去?」

  「笨蛋,這個還要問我嗎?五百年以下的那種破草根子濟什麼事?」翠虛恨恨道,「去找你師祖問問看,另外上好的茯苓也送些去。」

  「是。」小道童唯唯諾諾著跑開。

  待得翠虛盯著道童跑遠,他回過頭來,就看見一邊的龍白月神色怪異的盯著他。他的臉刷地一下紅到耳根:「你看什麼看……」

  「我還真搞不懂你……」龍白月歪著腦袋,半信半疑的斜睨他,「你也關心紫眠?」

  「廢話,」翠虛惱羞成怒道,「他是我師弟,我當然關心他!」

  「呵呵呵……」龍白月訕笑著——這話誰信哪?

  「愛信不信。」翠虛尷尬的攏攏頭髮,往紫眠的廂房走。

  龍白月和翠虛順路,索性跟著他走。在她窺破了翠虛的秘密之後,她甚至對翠虛有點改觀了。憑她閱男無數,這時候還看不透翠虛的心思,這花魁可就白當了。她壞笑著湊近兩步:「哎,從前我有個姐妹唱曲,一位公子天天在台下喝她倒彩,可誰知道後來,那公子替她贖了身,還娶了她呢。」

  「什麼亂七八糟的?!」翠虛揚起袖子躲開她,像見了鬼一樣,「唱曲、贖身,你以前是幹什麼的?」

  龍白月啞然,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份低賤,還堂而皇之的拿來開玩笑,誰能受得了。

  「算了,我早就知道你命格低賤了。」翠虛揮揮手,不想與她糾纏。

  他有些頭疼的一路往前沖,卻在接近紫眠廂房的時候停下腳步,猶豫著咬咬唇,還是轉身離開。

  「你不進去?」龍白月奇怪了,他不就是往紫眠這裡來的嗎。

  「算了。」去的太多,萬一讓紫眠那小子懷疑他關心他,那他豈不是太沒面子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明明關心他就進去看看唄。」

  「你說的倒簡單!」翠虛惱怒的回頭瞪著龍白月,面色憤懣,「當年就沒好意思,這麼多年過來了,當然只會越來越不好意思了!」

  「我怎麼可能會討厭他,」最終翠虛還是躲開,他背靠著一棵老松樹遠遠的望著紫眠廂房鬱悶,對陪在一邊的龍白月說,「他從小法術就學得好,人又漂亮,我們都很注意他的。」

  「那為什麼不對紫眠好點?」

  「他不搭理我們,我們男人哪裡好意思娘們兮兮的去關心他,當然是合夥捉弄他了,」翠虛漫不經心的撇撇嘴,「如果他當時肯回擊,我們就能打成一片了。」

  龍白月也知道紫眠的性子,接著翠虛的話說:「可是他冷漠、忍讓、回避你們,是不是?」

  翠虛心照不宣的和龍白月對視一眼:「所以,我們只能變本加厲的欺負他了。」

  當年的欺負是年少懵懂,如今的欺負就成了騎虎難下,沒有人好意思改變態度,僵持和對峙就順著慣性延續下去。

  漸漸的都快要忘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現在想來,他之所以那麼隱忍,很可能是在意自己的身世,」翠虛有點懊惱的說,「他自卑著呢,怎麼可能和我們虎虎生風的幹架?這我們小時候哪裡會懂?」

  龍白月聽得此言,神色一凜:「身世?你是說,關於他是皇上的兒子,或是關於他是狐妖的兒子?到底哪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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