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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岑壽在旁嗤之以鼻:「三枚銅板?!我算是知曉什麼叫『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

  今夏剛想回嘴,就聽見陸繹開門出來,沉聲喚道:「今夏,到我房中來。」

  「啊……哦……」

  陸繹接著命道:「岑福,備筆墨紙硯,再讓楊嶽煮點醒酒湯送來。」

  「卑職明白。」

  岑壽在旁忙挺直身軀:「大公子,那我呢?」

  陸繹看了他一眼:「你啊……沒你的事兒,睡覺去吧。」

  岑壽頓時蔫下來,無趣地回房去。

  「你和那兩個姑娘推牌九也就罷了,你是怎麼拖著淳于妹妹也和你們一塊兒?」陸繹進了房,脫了外袍,徑直拋給今夏。

  「我問她會不會推牌九,她說在家時也常陪老太太消遣。」今夏被衣袍兜頭蓋住,扯下來不滿道:「大人,你能不能矜持點,別老在我面前脫衣裳?」

  陸繹披上寬鬆的家常衣袍,舒展了下身體,下一刻,他伸臂將今夏攬入懷中,頭往她肩上一靠,溫熱氣息就在她耳邊:「換衣衫也叫不矜持呀?要不,你也在我面前換一遭,那咱們倆就算扯平了。」

  今夏臉一紅,推開他怒道:「想得美!」

  陸繹笑道:「好好好,這事以後再咱們細談,先說說你今晚從那兩位姑娘身上套出什麼了?」

  這事還需要細談!今夏覺得自己臉皮實在比不上他厚,面色一肅,正色道:「雖然沒有明說,不過她們倆肯定是胡宗憲的女人。她們倆對胡家家宅的事情知曉甚多,只可惜大多數都是女人間爭風吃醋的事情……哥哥,胡都督把自己女人都送你這裡來了,對你可謂是一片深情厚意呀。」她偷眼看陸繹的神情。

  陸繹神色波瀾不驚,道:「接著往下說。」

  「家宅中能養這麼多女人,再加上她們日常的穿戴,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了。胡總督不會是什麼兩袖清風的人物,乾淨不了。對了,你爹惦記的徐渭徐文長,我也問了兩句,他可真是胡宗憲眼前的紅人呀,連那些女人都羡慕他在胡宗憲心目中的地位。」

  「怎麼說?」陸繹倒了杯茶,推給她。

  今夏笑道:「這其中還有個故事呢,說是有一日胡宗憲召集了手下將領在議事廳討論軍務,旁人絕不能入內。誰想這位徐文長連門都不敲就闖進去了,滴溜溜轉悠了一圈,什麼都沒說又走了。這若是換做旁人,早就拖出去打個半死,胡宗憲居然沒和他計較,壓根就不提這事兒。她們這些女人那叫又羡慕又妒恨,後來有一位最得寵的也想去試試,結果被侍衛擋在院門口,連院子都進不去。」

  陸繹不以為然:「不過是拉攏人心的手段罷了,不足為奇。」

  今夏聳聳肩:「至於外頭的事情,徐海、汪直什麼的,她們都不甚清楚。不過有件事我覺得算一條線索——她們提到去年中秋佳節,胡宗憲的心情非常好,家宴之時還曾向她們提過年底帶她們去普陀山朝拜。」

  「去年中秋?」陸繹回想片刻,「汪直是去年九月被抓。」

  「這些年因為鬧倭寇,普陀山又是海島,幾乎沒人敢冒險前去上香朝拜。他既然說了這話,而且還是在年底,至少說明那時他對平定倭寇甚有把握。」今夏詫異道,「為何汪直還未被抓,他就有這麼大的把握?」

  說到此處,正好岑福叩門進來,託盤中放著筆墨紙硯。

  「此事稍候再說……」陸繹起身,將紙鋪好,問今夏道,「你既然入了六扇門,楊捕頭就應該教過你識別人面,畫出草圖吧?」

  「自然教過。」今夏頓了頓,又道,「只不過……我心裡記得清楚,只是畫的不太好,平日裡畫得也少。」

  「不要緊,能畫出來就行。阿銳說你們曾經一塊兒抓過一個會說東洋人的漢人,只是又被他溜了。你可還記得那人的相貌?」

  今夏一怔,皺眉想了想:「時日隔得有點久,我擔心記得不甚清楚。」

  「不要緊,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下筆。」

  陸繹示意岑福研墨。

  §第九十二章

  那日在船上的情景,今夏閉目凝神,仔細回想那人在船頭求饒的模樣。

  想著,她持筆蘸墨,在紙上開始作畫,一筆一劃,頗為認真。

  陸繹、岑福在旁等著,也不打擾她。

  足足過了快一頓飯功夫,今夏才擱下筆,細瞅自己的畫,又不放心地拿回筆描畫描畫,這才總算起身,長吐口氣道:「畫好了。」

  陸繹繞過去一看,半晌沒說話,默默摸了兩下今夏的頭。

  見狀,岑福也繞過去,看見畫的那瞬,就呆住了:「……這是,夜叉吧?」

  紙上人物,倒是畫得頗為細緻,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只可惜鼻歪眼斜,五官沒一處呆對地方,三庭五眼全都亂了套。

  「胡說,哪有這麼醜的夜叉。」陸繹輕輕歎了口氣。

  「你們不要光看外形,要看神韻。我覺得畫人,模樣倒在其次,關鍵是要傳神。」今夏侃侃而談,片刻後猶豫道,「要不,我再多描幾筆?」

  「別了,我怕夜裡做噩夢。」陸繹把她從椅子上拉起來,重新鋪了張紙,道,「你來說,我來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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