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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眼看憐憐的手就快攀到岑壽肩上去,岑壽這輩子還沒對女人動過手,不好動武,只得將身子避讓開,今夏看得直搖頭,清了清嗓門,高聲喚道:「兩位姐姐,何必與他計較,過來坐坐,吃杯茶如何?」

  憐憐和思思轉頭望向她,因弄不清她究竟是何身份,皆怔了怔。

  京城的花街柳巷中,往往也是線索最多的地方,今夏身為捕快,在煙花之地來來往往是常事,與這些女子們打交道更是輕車熟路。當下她笑眯眯地走過去,挽了憐憐的胳膊:「姐姐還看不出來麼,他自己做不得主,又擔心陸大人回來責罰。你們呀,就放他一馬,在亭子裡歇歇腳,等陸大人回來了,還怕進不去麼?」

  岑壽聽了她這話,重重哼了一聲,好在也知曉今夏是在替他解圍,未再多說什麼。

  §第九十章

  憐憐略想了想,嬌嗔地看了岑壽一眼,總算放過了他,與思思一起隨今夏行至亭中。

  「大楊,趕緊給姐姐們煮一壺新茶去。」今夏朝他使了個眼色。

  楊岳會意,笑了笑走了。

  思思隨著憐憐坐下,瞧瞧今夏,又瞧瞧坐立不安的淳於敏,含笑問道:「兩位姑娘怎麼稱呼?」

  今夏替她們介紹道:「這位是陸大人的表妹,淳于姑娘。」

  平生何嘗與這類女子應酬過,淳於敏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尷尬地朝她們笑了笑。

  「我姓袁,在陸大人手底下跑腿打雜的。」不待她們說話,今夏轉個頭,拉了拉憐憐衣袖便開始誇,「姐姐你的衣裳真好看,摸著又軟又滑,顏色也鮮亮,襯得姐姐人比花嬌……」

  稍遠的拐角處,岑壽背靠著牆,聽著今夏與那兩名女子說得熱鬧,不由皺緊眉頭。正巧見楊嶽端著茶盤路過,一把抓住他,沒好氣道:「你們……那兩個婆娘一看就不是正經人家出來的,你們還上趕著獻殷勤,六扇門好歹也是官家,你們做事也該有個樣吧!」

  楊嶽扶穩茶盤,皺眉道:「你別把茶水弄翻了……你既然知曉她們不是正經人家出來的,就該知曉如何與她們打交道。這趟來要查的就是胡總督,她們又是胡都督的人,今夏這般費勁心力,為得不就是從她們口中套些話出來麼。」

  岑壽微怔,嘴硬道:「區區兩個煙花女子,能知曉些什麼,何必浪費功夫,攆出去乾淨。」

  楊岳原本是厚道人,這些日子卻因翟蘭葉的事情心中一直鬱鬱寡歡,連帶說話不甚客氣,當下硬梆梆道:「要攆你去攆,方才是誰直著她們躲著走。你若有那個本事,今夏也不用費這個勁了。」

  「你……」

  岑壽梗了梗脖子,正欲反唇相擊,楊嶽卻已端著茶盤走了。

  「好,我倒要看看這丫頭能套出些什麼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冷哼道,轉去灶間端了煎好的藥,向阿銳房中行去。

  才一進屋,岑壽就發現阿銳整個人又滾到地上了。

  「你這是滾上癮還是怎麼得?」他搖搖頭,把藥碗往桌上一隔,也不急著去扶阿銳,「吃藥了啊,你要地上吃我也沒意見,就是痛快點,別讓爺我費勁。」

  阿銳艱難地扶著床架子,想撐起自己的身體,但費勁全身氣力,還是只抬起了一點點,最後仍是頹然倒地。

  「鏡子,我要照鏡子。」他沙啞道。

  岑壽看他眼下那模樣,滿是刀疤,也就勉強能辨出個囫圇的人樣來。饒得在北鎮撫司見多識廣,他心下還是生出點滴不忍來,粗聲粗氣道:「一個大男人照什麼鏡子,又不是婆娘,等你能動彈了,再自己尋摸去,爺可不是給你使喚的!」

  「給我照鏡子!我要照……」阿銳重複著,眼睛自下而上定定地死盯著他。

  「別使喚爺,聽見沒!」

  「我要照鏡子,照鏡子……」

  從淳於敏被他駭得跌坐在地,阿銳心下便已生出隱隱不安,自己的面貌究竟被害成什麼模樣?若是有朝一日,上官曦見到自己,是不是也會像淳於敏一樣驚恐萬分地看著他?

  被他不停重複的單調話語逼得煩躁不安,岑壽怒氣一起,雙手將他半拖半扶到客棧房間的梳粧檯前,正對著鏡子:「照吧、照吧、你照吧!照了可別後悔。」

  阿銳望著鏡中人,良久都沒有再說話……

  他想去摸自己臉上的傷,可是手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岑壽看著他的神情,想了想還是勸道:「是你自己非要照鏡子,可不是我逼你的。男人嘛,臉上有幾道傷,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女人,對不對?女人才會愁嫁不出去,男人何患無妻呀!」

  阿銳卻似下了什麼決心,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朝前撞去。

  岑壽原本半拖半扶著他就夠吃力的,冷不丁他這麼一掙,整個人失去重心也跟著往前倒去。兩人砰地撞在鏡子上,只聽得一聲脆響,鏡子生生被撞碎了,碎片嘩嘩落了一地。

  今夏正與人聊到胡總督的脾性,就聽見阿銳房間傳來一聲脆響,緊接著又是玻璃嘩嘩落地的響聲,動靜大得讓她想裝若無其事都難。

  聽見這響動,淳於敏不知出了何事,只怕方才那個怪人鬧出事來,心裡惶惶不安。

  憐憐和思思自然也聽見了,詫異道:「想是什麼人失手砸了東西?」

  「肯定是。」今夏忙接話道,「說不定就是方才攔著你們的那位,粗手粗腳得很,我去看看,別砸了金貴物件……對了,我瞧你們衣裳上繡的花樣甚是新巧,淳于姑娘也善刺繡,正好可以向兩位請教請教。」

  說著,她暗中朝淳於敏使了個眼色,淳於敏雖明白她是要自己與她們應酬,但她從未做過這等事,方才只是坐了聽她們說了半日,眼下完全不知該怎麼辦。

  今夏大步流星地走了,剩下淳於敏獨自陪著憐憐和思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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