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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兩位、兩位,」藍道行忙打圓場道,「我看這位公子不似貪戀美色之人,姑娘不必憂心。這樣吧,除了測字,我再送你們一對姻緣石,如何?」說著,他從隨身行囊中掏出來,花紋斑斕的小石頭編在紅絲繩中。

  既是送的,今夏笑眯眯地接了過來,端詳片刻,怎麼瞧都覺得上頭的小石頭尋常得很。陸繹拿在手中把玩著,也不說究竟要不要。

  「有什麼用?」今夏問道。

  「莫瞧它不起眼,這可是在宋城月老祠前開過光的。」藍道行笑著補充道,「可佑有情人終成眷屬。」

  今夏瞅瞅陸繹,他也瞥了她一眼。

  「道長說得這麼好,你收著就是,看我作什麼?」陸繹道。

  「也是,我娘老說有棗沒棗打三竿,那我就收著,說不定真的靈驗。」今夏朝藍道行笑道,「謝謝小藍道長。」說著,她自懷中摸出五個銅板,戀戀不捨地付給藍道行。

  正巧,店小二將藍道行所點的路菜包好送了過來,藍道行收了銅板,整理好行囊,起身向陸繹今夏告辭,便徑直飄然遠去。

  陸繹瞧著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神情若有所思……

  「怎得?覺得他有古怪?」今夏問道。

  「你覺得呢?」他反問她。

  今夏仔細回想了下:「道袍半舊發白,靴梆磨得起毛,頭上髮髻束得一絲不亂,他是個真道士,至少是做了一陣子的真道士,否則衣衫靴子不至於這般合身。只是他說話行事,確是古怪得很。」說著,她便將昨夜藍道行把鈴鐺系在魚線上一事告訴陸繹。

  聽了這段,陸繹陷入思量之中,忽聽今夏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我知道了,斜月三星洞,就是一個『心』字,他原來是心學門人,難怪行事與旁人不同。」今夏了然道。心學,作為儒家的一門學派,為明朝王守仁所創建,與宋朝朱熹的理學對立,強調心則是理,知行合一。

  「你認得哪些心學門人?」陸繹問她。

  「哪裡認得,只是聽說唐大人、徐大人似乎和心學有點關係。還有京城裡頭,隔三差五就有光著身子滿大街跑的,抓到衙門裡就說他自己是心學門人,要從心所欲什麼什麼的,壓根沒法和他說理,只能打一頓大板。」今夏搖頭歎氣。

  陸繹扶額,半晌後又問她道:「昨夜遇見藍道行的事情,你可對旁人提起過?」

  今夏搖頭:「沒有。」

  「好,關於他的事,莫再向第三個人提起,便是楊嶽也不要說。」陸繹沉聲道,看見今夏疑惑的目光,「先莫問我緣故,將來我弄清楚了再告訴你。」

  既然他這般說,今夏便不問緣由,點了點頭。

  「我只問一句,」她不放心地拿起姻緣石,「這東西還能不能收著?」

  陸繹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今夏喜滋滋地將姻緣石系在腰帶上,卻見陸繹將姻緣石收入懷中。

  「你怕被人瞧見,是不是?」她取笑他,「堂堂錦衣衛正四品僉事,一表人材,還系塊求姻緣的石頭,生怕人笑話吧?」

  陸繹理了理衣袍,淡淡道:「我是擔心與人動手時不小心碰壞了。」

  「……」

  未料到他竟是愛惜之意,愛惜姻緣石,自然便是愛惜與她這段緣分,今夏頓覺得自己及不上他,訕訕一笑,將自己的姻緣石也在懷中放好。

  這夜諸人睡下,直至夜半無事。

  三更剛過,聽得四下寂靜,陸繹輕輕推開窗子,飛身躍出,潛入夜色之中。沿著山形高高低低,一路飛掠而過,來到玄音觀山下的溪邊石灘。

  月如霜,一人半舊藍衫,背對著他,魚線仍舊垂在溪水之中。

  陸繹緩步上前,一言不發,也看著暗沉沉的溪水。

  過了好半晌,藍衫人轉過頭來,正是藍道行,笑著看向陸繹:「陸大人怎知我在此地?」

  「你的手在茶水邊叩了三下,是讓我三更過後到水邊來的意思吧。」陸繹淡淡道,「今夏提過,你在溪邊以鈴鐺垂釣,我猜這水邊應該就是溪邊,而非井邊。」

  聽罷,藍道行微笑片刻,似有所感,轉而面色肅然,整理衣冠,朝陸繹拱手道:「在下奉何心隱之命,前來助大人一臂之力。這是書信。」他自懷中取出一封封了漆的書信,遞給陸繹。

  果然是何心隱,流沙河中沒有水,卻有個捲簾大將,河字去掉水,加上單立人,便是「何」字。陸繹早已隱隱猜到,但心下仍是不甚相信,直到展開書信,讀罷後方才看向藍道行。

  「你可知何心隱為何讓你來見我?」他問道。

  藍道行道:「自然是知道才來,我自幼在道觀修行,無父無母,既沒有牽掛,也不至於牽連他人。」

  陸繹思量道:「進宮一事,安排起來要費些功夫。聖上生性多疑,得等缺了人才能補進一個。」

  「小道靜等大人安排。」

  「你……之前所說的車,指的就是你自己吧?」他尚記得藍道行的那些話。

  藍道行笑了笑,不答反問道:「大人覺得小道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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