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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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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繹不答,只看著溪水,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你既甘願當我的車,以一當十,長驅直入,那麼我自然也會盡力保你周全。」 「陸大人此言差矣。」藍道行正色打斷他,「此事要順利,就不能牽扯到任何人,否則必被嚴世蕃抓住把柄翻身。大人切不可因小失大。」 他所說的,陸繹怎會不知,當下靜默了片刻,淡淡道:「你這般想,甚好。」 藍道行俯身將身側的魚竿拿起,連魚竿帶魚線,幹脆利落地擲入溪中。只聽得溪水作響,片刻後歸於平緩的流水聲。 §第八十七章 接連又行了幾日,即便聽了今夏的話,但阿銳似乎並不相信,仍是不願進食。岑壽不愧是北鎮撫司出來的人,扶起阿銳,鉗了他喉部,手法嫺熟地硬是把米湯灌進去。今夏在旁看著,讚歎之餘,總覺得這手法應該是在北鎮撫司裡頭灌毒藥練出來的。 終於,他們到達杭州。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不僅有濃妝淡抹總相宜的西子湖,還有宋嫂魚羹、西湖醋魚、蜜汁火方、叫花雞等等讓人僅聞名就食指大動的名菜。 若在往日,來到這等美食薈萃的寶地,楊嶽必是心情激蕩,可眼下他心中尚有翟蘭葉之死的陰霾,連話都少得很,更別提做菜的心思了。 今夏見楊嶽日日沉默寡言,便想著帶他去吃幾道好菜,畢竟是他興趣所在,說不定能讓他打起些許精神來。遠遠瞧見杭州城門時,她便按耐不住問岑壽道:「你家大公子來杭州,那些大官小官知不知曉?」 岑壽斜睇了她一眼:「知曉又如何?不知曉又如何?」 「自然是不一樣,若是知曉,待會進了城應該就有一頓接風宴,菜品想來必定不俗。」今夏雙目晶晶發亮。 岑壽哼了一聲,教訓她道:「雖說你們是六扇門的,但既然現下借調過來了,還跟著大公子,就別露出這等沒見過世面的窮酸模樣,平白地給大公子丟臉。」 今夏聞言,也重重哼了一聲,譏諷道:「昨兒的烤豬蹄,一盤子總共六個,也不知曉是誰,一口氣就啃了三個,弄得別人都沾不到邊,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啊!」她故意把大世面的「大」字拖得長長的。 被她這麼說,岑壽臉不禁一紅,昨日的烤豬蹄又香又彈牙,他一直沒禁住口,多吃了兩個,沒想到就被這丫頭瞧在眼裡記在心裡,著實可惡。 今夏見他悶不吭聲,便勾了頭去瞧他:「那會兒,你怎麼不惦記著是不是給你家大公子丟臉呀?」 「你……」 「你什麼你,民以食為天,想吃點好吃的,不丟人。」今夏扮鬼臉,「你家大公子才不會介意呢,你還端著臭架子,矯情!」 說話間,馬蹄噠噠地踏上了石板,已踏上進城門。 城門外,莫說前來迎接的大小官吏,偌大個街面上,連走動的百姓都甚少能看見,商鋪只開張了一半不到。 未料到杭州竟會這般蕭條,不知何故,眾人皆十分詫異。岑福不等陸繹吩咐,便尋了路旁尚開張的商鋪詢問:「請問,這街上的人怎得這麼少,城中可是有變故。」 「今日正午在北門外斬首汪直父子,大家都看熱鬧去了。」商鋪老闆道,「等過了正午,就慢慢熱鬧起來了。」 汪直! 未料到竟然正好趕上這檔事兒,陸繹一怔,繼而翻身下馬,上前問道:「監斬官是何人?」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商鋪老闆見他們都是官家打扮,也不敢怠慢,「聽說有兩浙總督胡大人,還有禦史王大人,小人也不太清楚。」 陸繹思量片刻,疾步上馬:「走,去北門!」 此時的北門被擁擠的人流擠得水泄不通,為了防止有人劫囚,官兵也是裡三重外三重。汪直身為倭寇頭子,在海上走私多年,在日本九州南部占地為王,招募了許多日本人,擁有火槍和戰船,可以說是海上一霸。 沿海地區倭寇橫行,與這些走私分子是息息相關的。此番汪直被捕,兩浙百姓無不紛紛叫好,被倭寇害得家破人亡不乏少數,皆對汪直恨之入骨。 陸繹等人趕到北門時,看見的正是群情洶湧的百姓,口中痛駡汪賊,恨意溢於言表,令人膽顫。 將淳于敏和丫鬟嬤嬤等人安置在街角,命岑壽與楊嶽守著,陸繹本想讓今夏也留下,但轉眼間就找不著她人影。 「今夏呢?」他皺眉。 「馬車剛停下,袁捕快就竄出去了。」岑壽指了指擠得密不透風的人群,不可思議地嘖嘖道,「這丫頭是泥鰍變的吧,這樣她都能鑽進去。」 陸繹暗歎口氣,未再多言,示意岑福在前頭開路。 岑福頷首領命,自懷中掏出錦衣衛的腰牌,原本擁擠的人群,見到這個銅制腰牌,無不紛紛避讓。陸繹緩步而行,直至人群最前頭,行刑台前丈餘處,方才停下腳步。 數隊官兵手持兵刃,立在刑台四周,嚴陣以待。 此時已是初夏,正午將近,日頭將刑台曬得熱烘烘的。陸繹眯眼望去,為首的監斬官正是胡宗憲,他身側還有四、五人,其中一人未戴官帽未著官袍,卻立在距離胡宗憲最近的地方,眉頭緊皺,甚至不快的模樣。 胡宗憲面如沉水,刑台下百姓的叫駡聲潮一波又一波,他渾然充耳不聞。陸繹等人近台前來,他倒是留意到了,只是陸繹等人未穿官袍,此前也未曾打過照面,故而不識的,只知是錦衣衛。 汪直父子被押下囚車,送上刑台之時,百姓們的憤怒之情達到頂峰,紛紛怒駡,更有甚者,帶了穢物往汪直父子身上投擲,弄得劊子手一時不好近前。 穢物沾染到汪直半百的鬚髮上,臭味四下溢開,他緩緩抬起頭來,看了看周遭百姓,然後轉頭看向行刑臺上的胡宗憲,唇邊嚼著一抹冷笑…… 對上汪直的目光,胡宗憲目中說不清是什麼情緒,只是眉間緊皺。 兩人對視良久。 今夏擠到陸繹身旁,詫異道:「他盯著胡大人做什麼,莫非胡大人許諾要保他無事?所以恨他言而無信?」 陸繹不語,只搖搖頭。 正午時分已到,胡宗憲側目躲開汪直鄙夷的目光,手指撚出斬立決的令牌,往刑臺上拋去…… 令牌落地有聲,周遭頓時靜了下來。 「爹爹……」汪直兒子哀哀喚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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