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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不妨事,你還是個小姑娘……其實也不小了,」嚴世蕃呵呵呵地笑,扭身朝陸繹道,「可以好好調教一番。」

  今夏聽見陸繹笑了笑,並未接話。

  這席,從日漸西沉吃到月上中天,還沒有結束的徵兆。也是直到今日,今夏才見識了傳聞中嚴世蕃的酒量,這樣一罎子一罎子累積起來,他至少喝了六、七壇酒下去,簡直就是個酒缸。陸繹飲酒不及他多,但估摸著也喝了兩、三壇酒,看著歌舞伎在身前輕歌曼舞,神態間悠然放鬆。

  隨著酒越喝越多,他言語間雖還算有條理,但舉止已是愈發放蕩不堪,侍女被他拽入懷中肆意輕薄。

  今夏在席間如坐針氈,明明知道此人萬萬不能得罪,還是忍不住起身道:「卑職尚有公務在身,先行告辭,請大人多多包涵。」

  「來人!」嚴世蕃帶著醉意吩咐道,「帶小姑娘到客艙休息。」

  「大人,卑職……」

  今夏話未說下去,便被嚴世蕃打斷:「你區區一個六扇門捕快,公務能有我工部左侍郎多麼?休在我面前談公務,今晚,你二人就歇在船上,明早愛走便走,休掃了我的興致。」

  「……」

  她望向陸繹,後者悠悠笑道:「嚴大人一番美意,你莫要不識抬舉。」

  連他也這麼說,今夏牙根一緊,雖不情願但仍是恭敬道:「多謝大人,卑職告退。」

  §第七十三章

  今夏才出船艙,嚴世蕃推開原本攬在懷中的侍女,朝陸繹努努下巴,笑道:「果然還是個小姑娘,不過還算坐得住,比我料想的時候還長些。」

  「這般不識抬舉,虧得大人寬容。」陸繹搖頭歎道,「我也是看在家父的面上,才對她寬容幾分。大人您也知曉,她師父楊程萬受傷前是家父得力手下。家父頗念舊情,此番還讓我找名醫為他療傷。」

  此言話中有話,嚴世蕃又怎麼會聽不出來,當下笑道:「這種沒長開且尚不解風情的小姑娘我可沒興趣,你瞧瞧我這類,哪一個不比她好……你隨便挑,不必與我見外,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

  陸繹笑著連連推辭:「不行不行,她們可都是大人的寵眷。」

  「不必與我見外,」在嚴世蕃目光示意之下,兩名裸足少女半挨半靠到陸繹身旁,「你送來的秋鷹圖,著實合我心意,不如你也挑兩名合心意帶走,日日紅袖添香,豈不好。」

  陸繹將手放到侍女柔軟的腰肢上,輕輕揉捏著,面上若有所思,半晌後才望向嚴世蕃道:「大人……實不相瞞,卑職此番來還有一事想起大人幫忙。」

  「你我之間,何必見外,儘管說便是。」

  似乎要說的這件事情對他而言頗有些艱難,陸繹先讓侍女斟滿杯中酒,滿飲而下,才道:「大人您知道,家父讓我來江南辦理此案,是想讓我借此……借此往上再走一步,但眼下修河款遲遲未找到,聖上已有不愉……」

  他看著嚴世蕃,面上笑得頗為尷尬。

  嚴世蕃並不接話,只緩緩點頭,示意自己正在聽著。

  陸繹只能繼續往下說:「不知大人是否可以幫卑職一把,您一句話,也許……」

  「一句話?」嚴世蕃聳聳肩。

  「您知道,卑職人微言輕,自到揚州以來,就發覺揚州地界上的官員對此案並不關切,線索少,且能派用的人手也極為有限。揚州知府方大人是令尊門生,若大人能幫卑職略提一句,說不定這十萬兩修河款很快就能有眉目。」陸繹這話說得極盡卑躬屈膝之能,連帶目光也十分誠懇。

  嚴世蕃盯著他,靜默片刻,繼而大笑道:「好說好說,不就一句話的事情麼,你我兩家相交日久,關係甚篤,這話還用得著你說麼。」

  陸繹似松了口氣,面露喜色,道:「多謝大人,待卑職高升之日,絕不會忘記大人的恩德……對了,那秋鷹圖既是真品,想必其他藏畫也不會作假,卑職明日就讓人將書畫盡數送上船,請大人費神獎賞。」

  「知我者也。」

  嚴世蕃呵呵呵地笑,複攬過侍女入懷。

  今宵月色正好,在歌舞聲樂之中,兩人直喝到四更天,方才散了席。

  ***

  「大人,這邊請。」

  裸足少女提著小巧精緻的玻璃燈籠在前頭為陸繹引路。陸繹踏著狼皮褥子,跟著她下到二樓,直至停在一間艙房前。

  侍女伸手替他推開門:「大人,請休息,裡頭已按主人的吩咐安排妥當。大人若有任何需要,拉鈴繩即可。」

  陸繹點了點頭,邁進房內,聽見身後侍女體貼地替他將門關上。他回頭看了眼門栓,思量片刻,並不栓門。

  這間艙房內,圓桌的錦緞桌布上原就點著燈,半明半暗間,可看見雕花床上床幔低垂,內中似有人影。

  「我保證今晚讓你最喜歡的那個陪你。」——他尚記得嚴世蕃所說的話,不由皺了皺眉頭。傷口初愈,過多酒水的攝入讓他身體傳來一陣陣不適,他連掀開床幔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疲累地在桌邊坐下歇息。

  燭火爆了一聲,他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今夏住在哪一間艙房?會是在自己的隔壁嗎?……

  正想著,有人來敲他的門「咚咚咚」。

  「誰?」

  「大人,可安寢了?我給您送解酒的湯水。」門外的人有禮道。

  陸繹暗歎口氣,起身行到床邊坐下,邊脫靴子邊道:「進來吧。」

  侍女推門進來,恭恭敬敬地將託盤上的玉碗放到桌上,複退了出去,關上門。

  陸繹望了眼玉碗,懶得過去拿,脫完靴子撩開床幔,便預備裝醉躺下歇息。床幔剛一掀開,他就怔住了——一雙圓溜溜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著他,再熟悉不過,只是眼睛裡頭的那股惱火勁兒已經很久沒看見,現下看著,他不由自主地很想笑。

  「怎麼是你?」他偏著頭看她,順便伸手替她將落在面頰上的髮絲掠到一旁。

  她似不能動彈,卻也不說話,費勁地皺著眉毛,不知道努力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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