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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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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韋郊,延年堂重開了。魏府的名聲到底硬朗,登門請韋郊的人不少,據阿元說,他有時忙得吃飯都顧不上。 朝廷收復了荊州和江東,江南的貨運已經重開。李尚立刻請馬奎從南方押運貨物,首批已經在了路上。而朝廷南進,所需藥物又是緊張。李尚告訴我,太醫署又向蔡讓求藥了。 這可謂好事連連,我盤算著自己能分到的錢,吃飯都覺得香了許多。 可是有一日,阿元從柴房回來,卻神色緊張。 「夫人,今日我去取信,卻不見有信。」她低聲道。 我正與阿謐玩耍,道:「怎會?李掌事未送來?」 阿元想了想,道:「父親的信一向守時,從未失約。」 我也覺得有些蹊蹺,道:「問過送信之人了麼?」 阿元搖搖頭:「不曾見到那人。」 「再去問問。」我沉吟,道,「若不然,你回家一趟也好。」 阿元應下。 此事我並非放在心上。與李尚通密信的事,我從嫁來魏府就開始做了,從未出過紕漏。 可是當夜,魏郯回來的時候,手裡卻拿著一張紙。我瞥到的時候,只覺心「嗵」一聲響,雙目定住。 那正是李尚的密信。 「夫君手中何物?」我心虛,若無其事地問道。 「府中新來的府兵軍曹董驊,今日巡視柴房,發覺地上落了此物。」他說,「董驊方才交與我,說像是密信。」 心登時沉到穀底。我看著他將信打開,靈機一動,拉著他的手,道:「夫君,來看阿謐的新衣。」 「看什麼,阿謐在睡。」魏傕對那密信卻是興致勃勃,不僅不走,還將我拉到身邊,手一抖,將信紙打開。 心跳得十分快,我幾乎不知道自己在用什麼表情對著他,腦海裡只剩下了那張紙。 此時,我心底無比地盼望阿謐立刻醒來大聲哭鬧,好讓我覺得不那麼窘迫。可阿謐還在熟睡,我的希望破滅了。 授受私通。每一個字在我心裡都那樣驚心,魏傕會怎麼想?我盯著那張紙,心中有一絲僅存的希翼。李尚的信向來謹慎,善於藏字,別人看著或許會覺得全然狗屁不通。可是,魏郯這樣的人,腳底都能長出心眼,他看不出來,豈非更加懷疑?我又該如何掩飾…… 「六月,止血散二十石,每石五百錢;止瀉散二十石,每石六百錢;雄黃十五石,每石一百五十錢;藿香丸一百斤,每斤兩百錢,共四萬四千二百五十錢……」魏郯緩緩念道。 我:「……」 只見魏郯眉頭微蹙,似在深思:「都是軍需之物,我幾日前曾令太醫署屯藥,藿香丸似乎只有一家有,叫什麼來著?延年堂?」 我的身上像灌進了冰水,看著魏郯,心跳都快停了。 魏郯看向我,目光變得饒有興味:「我記得它的主人是夫人從前那位掌事,姓李。」 如果說他方才把密信裡的字一個一個挑出來念,把我驚得一身冷汗,那麼如今他說出這話,我已經視死如歸。 這個怪物。 我也明白過來,他將這信拿來我面前,就是要念給我聽的…… 我點點頭,僅存的那點力氣讓我不夠膽量開口,也沒信心在他面前掩飾過關。 「李尚才來雍都之時,不是快餓死了麼?後來竟做起這般大的買賣,是夫人出的本錢?」 我聽到這話,刹那間,似乎嗅到了一線生機。 是呀,我救助自己的舊僕,有什麼不對?這算不得私通,我可清白得很。 我定定心,抬頭道:「正是。李尚生活艱難,妾便取了嫁妝中的金子與他。」說罷,委屈地望著他,「李尚為人敦厚,每月送信來報知盈利之數,可張揚出去,又恐惹出是非,只得出此下策。」 魏郯摸摸我的頭:「這信中最後那句,夫人還當解釋。」 我愣了一下,看向那紙。 果然,魏郯方才念完的那幾句後面,還有幾個字——夫人分七成,共三萬零九百七十五錢。 我欲哭無淚。 李尚為人誠實是誠實,有時候簡直迂腐又死板。他每次報賬,必定要寫上我那份錢的數目。我曾覺得不妥,告訴他不必如此,他卻堅持,說寫的時候會做得更隱蔽。 也的確寫得隱蔽,隔著幾行,要斜著看才能看出那些數字,但夜路行多遇鬼,河邊走多濕鞋,今日撞上了魏郯這個妖怪。 「那是李掌事借了妾的錢覺得過意不去,一定要與妾分賬……」我連忙解釋,「妾從未收過一錢。」 「哦?」魏郯看著我,「真的?」 我用力點頭:「千真萬確。」 魏郯笑笑,卻歎口氣:「我本以為夫人是有意分成,還想這月要添的藥也一併交與李掌事算了。」 我愣住。 「軍中還要添藥?」我問。 「嗯。」魏郯道,「南方瘴氣毒蟲甚猛,軍士多有水土不服。」 我卻謹慎地看著他。 「夫君。」我拉著他的手,「李掌事入傅府之前曾經營藥材多年,貨良價優,夫君既有意將藥材之事交與他,何不照做?」 魏郯卻摸摸下巴,似在認真考慮:「可別家價錢也好,包退包換。夫人不分成,錢花出去也全是別人的,我為何要給李管事。」 我忙道:「那妾分成便是。」 「哦?」魏郯注視著我,意味深長。 我看著他的神色,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卻說不出為什麼。 這時,阿元在門外說,午膳已經備好。 「用膳吧。」魏郯站起身,拉過我的手,往門外走去。 說實話,這一餐飯,我吃得十分忐忑。 魏郯一言不發,吃過飯之後,在堂上見了幾個人,交代一聲不回來用晚膳,就出去了。 我回到屋子裡,阿謐正好醒來,肚子餓了,一臉要哭的樣子。 我忙七忙八,心裡卻想著方才的事。 魏郯已經發現了我的生意,我便也不多隱瞞。回想起方才的答話,我覺得並無錯漏。與李尚分成的事,能遮掩過去就遮掩,遮掩不過去也無所謂。反正直到如今,錢財的確都由李尚保管著,我也確實不曾拿一錢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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