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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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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些日子去了何處?」我最終說出來的,是這樣一句問話。 「去了好些地方。」裴潛道,「四處遊走。」 這我大概也想得出來。 「現下呢?這般時節,你怎會在雍都?」我問。 「來做些事。」裴潛看著我,月光映在他的臉上,皎潔而平靜。 我想問他要做什麼事,可他似乎不打算細說。這是,院門輕輕開啟,閃進來一個人。 「公子,」他說,「可出去了。」 裴潛應了聲,轉回來看我。 「阿嫤,」他輕聲道,「還記得你從前想去何處麼?當年你父親的舊屬從海外歸來之時。」 我怔了一下。 從前? 裴潛卻沒再說下去,輕歎一聲,微笑:「回去吧。」說罷,轉身而去。 我留在原地,看著月光淡淡地灑在院子裡,在院門闔上之後,重歸寂靜。 「我想去看仙山。」盛夏的午後,長安的鳶池上,我手裡捧著新采的荷花,滿懷憧憬地說。 「仙山?」裴潛坐在小舟的另一頭,絹衣襯著少年稚氣未脫的俊秀面容,精緻如玉。他將小槳慢慢劃著,「你知道仙山在何處?」 「在大海上。」我興奮地說,「昨日我父親那位屬官跟我說了,膠東出海幾千里,白沙如銀,綠島如碧。」 裴潛不以為然地笑。 「我想去。」我執著地說。 「好。」裴潛答道,那神氣,似乎是怕我糾纏而擺出的敷衍,話語卻毫不猶豫…… §第96章 鳶池 有細柳營的軍士護衛,眾人懸著的心,現在才稍微安定一些。 若嬋坐在榻上,不斷地喝著水。 公羊劌走過去,拿過她的水杯:「喝這麼多水做甚,壓驚要喝酒。」 若嬋看他一眼,淡淡道:「喝了酒我會睡著,再有歹人來如何是好。」 公羊劌低頭看著她,臉上的神色愧疚而憐惜。 「來就來吧。」他說,「有我。」 若嬋的唇角動了動,似乎想勾起嘲諷的笑,卻沒有笑出來。 公羊劌拿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歎口氣,低低道:「既然這般害怕,方才逞什麼強,躲著不出來不就好了。」 「你不曾聽見,那幾個豎子要抓我的人,還要燒房子。」若嬋道。 「你出來便無事了?」 「我出來至少能拖住,且你說過你會來找我。」若嬋篤定地說。 公羊劌看著她,啼笑皆非,目光卻深深的。他握著若嬋的手,沒有言語。 我看著他們,抱著阿謐靜靜坐在一旁。 緊張之後的寧靜,許多人都已經疲憊不堪。 凝香館裡的僕人、阿元、乳母都去睡了,阿謐也在榻上睡得香甜,我坐在一旁,卻一點也不困,向公羊劌問起魏郯的事。 公羊劌也不避諱,對我一一講起。 南方軍士擅長水戰,陸戰卻是北方長處。梁玟急於北上搶掠糧草,魏郯索性虛晃一槍,欲以誘敵深入,成合圍之勢,以己之長攻彼之短。 此事關重大,一直保密。魏郯去新安,名義是巡視而非出征;他借征丁征糧之事,將新安出來的汝南、邰陽一帶堅壁清野;他隔三岔五給我寫信,一來是讓我安心,二來也可顯示他無心戰事。 梁玟夜裡偷襲,乃是魏郯有意誘使。在當夜,魏郯趁著夜色將大部分兵力遣往後方縱深佈陣,僅以五千人在水寨虛張聲勢,意圖把梁玟的全部軍隊放進來之後,一舉殲滅。 「大司馬此計考慮得十分周全,還特地夜間演練,說什麼北人不慣水戰,將自己的樓船鎖上鐵鍊。」說著,公羊劌唇角一翹,「梁玟到底心急,以為又可重施騏陵故伎,崔珽都攔不住。此計亦本是上上之策,不料百密一疏,大司馬正撤退之時,忽然遭自己的船偷襲。幸好四公子造船時設好了隔火逃生的藏室,船上的人亦水性精熟,否則,幾乎壞了大事。」 我聽著他說的話,只覺心跳得飛快。 「你說此計乃是周密行事,」我道,「可他恰巧在佯敗時遇襲,可見還是有所走漏。」 公羊劌頷首:「大司馬再保密,魏昭身為二公子,還是會知曉。」 我不言語,事情的脈絡已經很清晰。魏郯遇襲之後,將計就計遣走。亂戰之中,大火將魏郯的樓船燒毀,呂征認定他死了,便趕回雍都向魏昭報喪。我想到呂征痛哭流涕的樣子,還有臉上的傷,心中冷笑,戲演得倒是像,還把我賺哭了幾場。 「而後呢?」周氏和毛氏也睡不著,湊過來問道,「他們怎不回來?」 公羊劌道:「原因有二。其一,梁玟行事謹慎,過河之後,並不急於深入。他令斥候先探路,往各處鄉邑搜尋糧草。大司馬為了誘他,沒處鄉邑都零散放了些,作出守軍和鄉人逃難之象。梁玟後方糧草急缺,試探許多日之後,這才令大部兵馬渡河攻來。至於其二,」他看看我們,道,「他懷疑朝中有人與梁玟勾結,怕現身之後走漏了風聲。」 我和周氏、毛氏面面相覷。這個朝中的勾結之人是誰,我們心中都有數。 「雍都發喪之事,大司馬也知曉,只是前方戰事正緊。」公羊劌的神色意味深長:「乘混戰暗殺這一手,二公子做得的確漂亮,可惜後面太蠢。他一面治喪,一面欲接管前方將士,繼續剿殺梁玟。可大司馬封鎖了消息,前方無人應答。二公子就慌了手腳,以為軍士生亂,加之梁玟逼近,便想著與郭承挾天子遷都另據一方。又是可惜,他除了有個舅父,還有個叔父,累得個引火燒身。」 「他們就不擔憂我等麼?也不報個信。」毛氏有些埋怨,「如同今日,可嚇死人了。」 「雍都有細柳營,乃朝中精銳之師,大司馬曾令程茂務必護衛雍都萬無一失。」公羊劌停了停,道,「至於封鎖消息之事,亦是情非得以。如今情勢,大司馬還活著的事若是走漏,今夜郭夫人走的時候,必定會挾上幾位夫人。」 毛氏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我思索著,道:「二叔為何棄城?魏康心懷不軌,必定要入城奪天子,二叔知道細柳營會全力爭奪,而後……」 公羊劌頷首:「坐收漁利。」 「孽畜!」周氏恨恨地罵道。 「如今呢?」毛氏問,「他們會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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