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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有一個屋簷能夠讓自己在亂世中遮風避雨,安然自得,這確實是每個人都求之不得的。但我並不是一個滿足於眼前的人,總會擔心著那表像背後,屋簷是否足夠結實,甚至想去保護那屋簷,讓它也平平安安……這樣,可是庸人自擾,不自量力?

  「怎又不出聲?」只聽天子道,「與朕說話,這般無趣?」

  我回神,笑了笑,道:「妾在想從前,太后宮裡的那些小野貓。」

  天子愣了一下,稍傾,自嘲般地一笑。

  「你還記得?」他握著魚竿,道,「傻麼?自己都不知明日是否溫飽,卻還想著喂貓。」

  「怎會傻?」我失笑。

  天子不置可否,又將一條釣起的魚從鉤上解下來,道,「朕那時總想著我是天子就好了,可以不怕父親,不怕卞後。可後來才明白,天子就是怕著過來的。」

  我無話可說。

  自從去年魏傕當面逼宮,我就一直回避見天子。一來當然是因為尷尬,二來,就算不尷尬,我們又能說什麼呢?我們從前積攢的那點情分,也只夠感歎回憶罷了,放到朝廷的驚濤駭浪之中,則瞬間就會被沖得無蹤無影。我當然是在逃避,可不逃避又能如何?我幫不了天子,卻一定要跟魏郯站在一起。

  這時,一陣清亮的笑聲忽而傳來。轉頭望去,卻是個宮娥護著皇子勵,搖搖晃晃地地朝這邊走來。

  徐後跟在他的後面。

  「父……親……」幼童看到天子,立刻張開雙手,宮娥緊張地連忙將他扶好。

  一點笑意從天子的唇邊漾開,他放下魚竿起身,朝小童走過去,一把將他抱起來。

  「睡醒了麼?」天子問他,「用膳不曾?」

  幼童張張嘴,道:「吃……」一雙眼睛卻盯著天子的草笠,似乎十分好奇,伸手去扯。

  「不能扯!」徐後忙捉住幼童的手,笑盈盈地對天子說,「用過了,一碗粥一碗肉糜,腹中鼓鼓的。」

  天子看著她,神色盡是溫柔。

  徐後望過來,我向她行禮:「拜見皇后。」

  「夫人。」徐後頷首。

  她的目光仍含著打量,似乎詫異我為何在此。我索性回避,對天子行禮道:「姑氏還在苑中,妾請以告退。」

  天子看看我,頷首道:「去吧。」

  我應一聲,轉身退去。走了幾步,只聽徐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要乖些,莫擾父親釣魚。」

  「魚魚……」小童的聲音稚嫩,伴著天子的輕笑。

  §第91章 噩耗

  轉過一叢花樹,那些聲音被擋了去。沒走幾步,一個身影出現在面前,正是魏婕妤。

  她望著溪流那邊,片刻,將目光移向我,微微一笑。

  「陛下甚愛小皇子。」她柔聲道,似有些思索,「姊姊若誕下皇子,不知陛下也會如此麼。」

  她言行有些怪異,我不禁防備幾分。

  我淡笑:「親生的孩子,豈能不愛,且婕妤與貴人皆重臣之女。」

  「重臣。」魏婕妤似在咀嚼這二字,唇角彎了彎,「夫人可信命?」

  我一怔。

  魏婕妤卻沒說下去,道:「郭夫人該久等了。」說罷,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在皇宮裡待了幾乎整日,回到府中的時候,我已經十分疲憊了。乳母正抱著阿謐在庭中看蝴蝶,我才進院子,她的眼睛立刻從花草上面移開,望著我,「啊啊」地喚。

  不知為何,見到她,我精神一振,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似乎煙消雲散。

  「少夫人總算回來了,小女君才醒來就不停地尋少夫人呢。」乳母笑盈盈地說。

  我亦莞爾,抱起阿謐,親親她的臉蛋。

  回到室中,我才在矮榻坐下,就瞥見魏郯的信還在案頭。我一手抱著阿謐,一手將信拿過來,反反復複又看了幾遍,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嗚……」阿謐眼睛望著我,似乎不明白我為何笑得開心。

  「阿謐,」我將她抱起來,親親她的臉,「想父親了麼?想看他麼?」

  阿謐望著我,眨眨眼睛,咧開一個笑容。

  我低頭蹭蹭她的前額,索性讓阿元取來紙墨,給魏郯回信。

  我照著魏郯的樣子,也畫小人。當然,我這樣出身高門大戶的人,有家藏萬卷的底氣,畫出來的小人也比魏郯的看起來更漂亮。

  我畫一大一小兩個人,時而在榻上玩小鐃,時而在盆中嬉水,時而在庭中看蝴蝶……信紙最下麵一角,我想了想,畫上一大一小兩人躺在榻上,像名畫上的臆想之景那樣,隔著一片雲彩,畫上一個穿著盔甲的大人。

  畫完之後,我看了一遍,覺得還算滿意。

  「好看麼?」我把墨吹幹,把信紙拿起來,給阿謐看。

  阿謐瞪著紙上,片刻,伸出手,我連忙拿開。

  「嗚……」阿謐嘟噥著,似乎不滿。

  我把她抱起來,心底軟軟的。

  「阿謐,想父親麼?」我輕聲問,「父親要是早些回來就好了,可他總是走。」

  阿謐笑了一下,清亮的口水淌在唇邊。

  我淡笑,吻吻阿謐的臉,沒再說話。

  信送走之後,生活又如平常。魏傕的病不見起色,魏昭是右中郎將,常常入朝。

  我每日早起,喂過阿謐之後,帶著她去向魏傕和郭夫人問安。有時周氏和毛氏也會來,婦人們在一起閑坐一個早晨,午膳之後,便是自己的世界。

  不過,日子並非波瀾不驚。那日,從宮中回來,梁蕙便有些不高興。當夜,梁蕙曾與魏昭有些口角,魏昭一氣之下,去了許姬屋裡過夜。

  第二日,梁蕙哭泣地去向郭夫人辭別,說要搬回皇宮去住。郭夫人當即將魏昭找來,訓斥了一番並讓他向梁蕙謝罪,而後,又當堂笞許姬二十。

  「我聽說,郭夫人本是要將許姬逐走,經不住二公子哀求,這才改成笞二十。」阿元悄悄告訴我說。

  我聽了,只叮囑她不要摻和家人議論。

  魏氏雖權勢滔天,可梁蕙身為公主,也自有傲氣。其實平日相處,我能看得出來郭夫人並不喜歡梁蕙。但是對於魏昭而言,與皇家結親有利拉攏朝臣,郭夫人對梁蕙這般愛護,亦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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