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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


  公羊劌?我怔了一下,笑笑:「妾要去丹霞寺。」

  「丹霞寺?」魏郯訝然,看看我的肚子,皺眉,「天氣寒冷,山路說不定結了冰霜,你去做甚?」

  我答道:「妾年初時曾往丹霞寺求子,幾日前夢到神佛,這才想起還未還願。妾今日才遣家人去探了路,說這幾日晴好,山路穩當。」

  魏郯揚揚眉,似乎有些掃興。

  「陪神佛不陪夫君,嗯?」他捏住我的鼻子,低低道。

  我他的手拉開,抿抿唇:「妾不過想了卻心事。且這幾日只有明日大吉,過了時候,恐怕又要下雨呢。」

  魏郯不再言語,摸摸我的頭,出門去洗浴。

  我看著他的背影,松了口氣。

  其實,求神是假的,還願也是假的,明天我去丹霞寺,乃是與若嬋約好了要見面。前些日子,我托李煥將公羊劌的信轉交若嬋,可她並無回音。直到昨日,她才傳信來說想見見我。

  明日,魏郯去見公羊劌,而我去見若嬋。

  倒是巧了。

  第二日,我裹著厚厚的衣裳,上車出了門。

  馬車裡照例墊著厚褥子,車幃亦加了一層皮裡,擋住寒風。

  到了丹霞寺的後園,若嬋身裹厚錦袍,正斜倚在榻上看著。旁邊茶煙蒸騰,一名稚婢正在煮茶。

  見到我來,若嬋讓稚婢退去,放下。

  「都說傅夫人求神得子,果不其然。」她微笑。

  我亦笑笑,逕自在她對面的榻上坐下。

  若嬋一直盯著我的肚子,似乎很是好奇。

  「佛經?」我看到她榻上的,是一本貝葉經。

  「嗯。」

  「你也讀佛經?」我感到訝異,

  若嬋不以為然:「讀經寧心,何樂不為。」說著,她姿態慵懶地起身,去案上斟了茶,遞給我。

  我接過來,道:「今日,我夫君與公羊公子去騎馬。」

  「哦?」若嬋坐回榻上,神色無波。

  「你見過他麼?」我問。

  「不曾。」

  我詫異:「他不曾去找你?」

  「找過。」若嬋淡淡道,「我不見。」

  我看著她,沒說話。她這般態度,亦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公羊劌出來的時候,若嬋擔憂他危險,極力勸阻,甚至不惜去求公羊家的人。可公羊劌還是走了,不管不顧,若換做是我,也要傷心。

  不過,我此行是來當說的,公羊劌對我不錯,總該還些人情。

  「若嬋可知我此番去過江東?」我故意問道。

  「聽說過。」若嬋微微一笑,「我還聽說這次又是大公子去救了你。」

  我訕然,但決心不受她打擾,將自己在江東如何被俘如何逃脫說了一遍。每每提到公羊劌的時候,我都加以濃墨重彩渲染一番。

  若嬋一邊飲茶一邊聽著,雙目微垂,似認真聆聽又似神遊別處。

  「我那時若無公羊公子相護,勿說腹中胎兒,連自身性命都難保周全。」我說,「公羊公子有情有義,確是可託付之人。」

  若嬋卻是淡淡一笑。

  「他一向對兄弟有情有義。」她冷笑,緩緩道,「仲勳蒙難之時,他欲施救而不得,你是仲勳之妹,他當然要幫你;對那些江洋兄弟也是一樣,不管如何險惡,他捨命也要去救。我那般求他,他連頭都不肯回一下。」若嬋的聲音有些激動,停了停,深吸口氣,「他有情有義,顧的卻不是我。」

  我啞然,沒再說話。

  這時,茶爐上的水又開了,我正要去弄,若嬋道;「我來。」

  我只得罷手。

  若嬋斟了茶,又要添水。這時,一名僕人匆匆走進來,向若嬋行禮道:「主人,丞相家的大公子與公羊公子來了。」

  我們俱是一驚。

  若嬋與為我相視一眼,問僕人:「到了何處?」

  「我來稟報時才到山腳,現在恐怕已走在了山路上。」僕人道。

  若嬋神色鎮定,道:「即刻將案榻茶爐收入廂房中便是。」

  僕人答應,離開去院外招來另外兩人,動手收拾。

  「真掃興。」若嬋看向我。

  我問她:「你不留下?你我本是相識,在寺中拜神偶遇,亦是自然。」

  若嬋彎彎唇角,輕歎口氣:「我的事,你不必操心。」

  魏郯和公羊劌出現在院子門前的時候,我已經由阿元攙著,如同閒庭信步般觀賞牆邊幾樹紅葉。

  「夫君?」我瞥到他,露出又驚又喜之色,「夫君怎會來此?」

  魏郯微笑,從阿元手中接過我的手:「為夫與公羊公子跑馬至此處,想到夫人正在拜佛,便來看看。」

  我了然,看向公羊劌,微笑行禮:「公羊公子。」

  「夫人。」公羊劌還禮。他的樣子比分別的時候又瘦了些,卻依舊身形筆直。我不禁朝若嬋離開的方向望瞭望,只見空空無人。

  「夫人在賞紅葉?」魏郯問我。

  「正是。」我微笑。

  「只夫人一人?這寺院倒是冷清。」魏郯道。

  「並非妾一人,」我微笑,「方才還有另一位夫人也來拜神,這會已經走了。」說著,我似無意一般瞥瞥公羊劌。

  他看著我,唇邊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苦笑。

  「大公子與夫人慢慢游寺,某先行一步。」公羊劌向我們一禮。

  「才來,就走了?」魏郯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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