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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魏安搖搖頭:「不餓。」

  「怎會不餓?」我語氣不容抗拒,「飯食在我屋內,四叔過來一道用膳。」

  魏安看看我,有些不情願,但沒有違逆。

  用膳時,二人誰也沒有說話。等到吃完,魏安告了一聲就要走,我把他叫住:「四叔且坐下,我有話要說。」

  魏安有些猶豫,坐回席上。

  「四叔這幾日過得如何?」我問。

  魏安道:「嗯,尚可。」

  我看著他,歎道:「是我這個長嫂有失,累得四叔受困于此,這些天又臥榻養病,竟不曾關照四叔。」

  魏安對著我的目光,臉上起了些赧色。

  「長嫂不必自責,」他撓撓頭,慌忙道,「我尚可,嗯,就是尚可。此處無人打擾,並無不適。」

  我見他這個樣子,莞爾,道:「如此,四叔今日見到崔公子,莫非不是生氣?」

  魏安愣了一下。

  「那不一樣。」他咬咬唇,目光重新黯下。

  「四叔若有心事,不妨與長嫂相談。」我進一步道。

  魏安有些躊躇,望著我,好一會才說:「長嫂,若我當初不曾幫崔公子修推車,也不曾贈他馬具,他會不會就去不了荊州?父親和兄長也不會敗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滿是不安。

  這話與我猜想的差不多,我的心裡有了底。

  「我記得四叔一向賞識崔公子。」我說。

  魏安露出愧色,點點頭。

  我笑笑:「四叔也覺得崔公子有大才。想當初,夫君也曾邀崔公子去雍都,可惜崔公子並未應允。我聽聞梁玟為了將崔公子請去荊州,開口許下的就是軍師之位,並將麾下軍馬交由崔公子分派。四叔以為,梁玟如此決心,可會因為少了區區推車馬具而有所改動?」

  魏安默然。

  我繼續道:「我以為四叔不必過於介懷。群雄交戰,各為其主。若你我還在魏營,有仇有怨大可交戰一番出口惡氣,可現下全然不同,四叔有志,亦當進退得法。」

  魏安仍然鎖著眉頭。

  「我如今是囚犯,便要伏低?」他說。

  「誰說四叔是囚犯。」我微笑,「四叔是人,長嫂說的,乃是做之道。」

  裴潛直到傍晚才再度出現。

  「夫人可上得路?」他問韋郊。

  韋郊訝然,道:「夫人已痊癒七分,最好還是靜養,將軍說上路……」他看看我。

  「出了何事?」我問。

  裴潛道:「主公命我帶上爾等,明日啟程往鄴城。」

  我了然。菀城不過是個小邑,我們在此,不過是臨時關押。要走其實是個好消息,留在此處只能意味著我們連帶走的價值也沒有,那是大大的不妙。

  「若是車裡墊多些褥子,再備好湯藥,如何?」我問韋郊。

  韋郊歎氣:「也只得如此。」

  「鄴城乃吳梁交界。」公羊劌思索著,看看裴潛,「今日那位崔軍師也去?」

  裴潛頷首:「正是。」

  公羊劌淡笑:「去做甚?仗打完了,兩家要分贓?」

  裴潛亦笑笑:「算是。」

  這話在我這裡卻一點都不好笑,我想到了魏郯,心裡一沉。

  「此戰,丞相敗了多少?」我沉默一會,問裴潛。

  裴潛看著我,道:「也未敗多少,中原及西北仍在他手中。」停了停,他苦笑,「南方人亦不慣陸戰,且孟靖的後方統帥得力,防線堅固。」

  這話勾起了我的心思,我想再問,可觸到裴潛那雙通透的眼睛,話語生生打住。

  未幾,一名從人來到,對裴潛說吳琨那邊來了人。

  裴潛應了聲,便隨他去。

  「季淵。」公羊劌叫了聲,悠悠道,「我那劍是公羊家的傳世寶貝,我還會要回來的,勿教那些不識貨的兵卒糟蹋了。」

  一直不說話的魏安聽得這話,也想起什麼,對裴潛說:「還有我的鑿子錘子。」

  裴潛啼笑皆非,不理會公羊劌,卻看向魏安:「四公子的鑿子錘子,崔軍師要去了,公子想討回須問他。」說罷,轉身走開。

  「崔公子要那些做甚?」阿元在一旁好奇地問。

  魏安拉著臉,眼睛裡滿是糾結。

  第二日早晨起來,車馬都已經準備妥當。為了減少些馬車的顛簸,我還不怕熱地用布條裹住腹部。

  除了進菀城那日,這是我第一次走出這個院子。出門時,不禁四處多看兩眼。

  街道屋舍都是尋常小邑的樣式,不少兵卒來往走動。正待收回目光,一陣馬蹄聲忽而傳來,望去,卻是一名全身甲胄的青年騎著馬朝這邊奔來,街道都是人,他卻不放慢,引得一陣雞飛狗跳。

  「小心!」眼見著他沖向這邊,公羊劌連忙伸手,將我拉到車後。

  只聽一聲馬嘶,青年在馬車的丈餘前停下,盯著我。

  「林將軍!」看守我們的士卒連忙向他行禮。

  那個青年卻不看他們,只看著我。

  我也看著他,此人年紀不過及冠,打量我的眼神冷冷的,全無和善。一陣不安襲上脊背,我立在公羊劌身後,袖子底下的手不禁護上腹部。

  「這位將軍,不知有何貴幹。」正當不知所措,公羊劌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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