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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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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嫤在做甚?」這是母親的聲音。 我抬頭,她微笑地看著我,手裡拿著紈扇輕輕搖著。 「縫絹人。」我說。 母親看了看,問:「這絹人怎這般模樣?頭髮呢?」 「還未長出來,它才出生。」我眨眨眼,「母親,它是阿嫤的娃娃,過些日子才會有頭髮。」 母親笑起來,輕輕地摸我的頭。 那觸感像風一樣,虛無,我卻能感到它的存在。轉眼間,母親不見了,薔薇花化作枯枝,我面前的後園也化作一片大雪中的殘垣。我焦急地到處找母親,卻見蕭索的天地間,只有一個人影立在那裡。我一愣,想喚他,那名字卻卡在喉嚨裡面;向他奔去,腳下的路卻像永遠也走不完,始終無法接近。 阿嫤……不知道誰在喚我,額間的觸感仍在,一下一下……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陣刺目。 身體很沉,我動了一下,被人按住。 「勿動。」一個熟悉的聲音低低道。 我心中一驚,眯著眼睛朝他看去。裴潛坐在榻旁,清俊的臉上有些蒼白之色,眼瞼下泛著青。 雜亂的記憶在腦海中重新浮現,裴潛、韋郊、阿元、公羊劌等等,還有我的肚子……心中一驚,我拉開被子,將手摸向腹部。 「胎兒無事,韋扁鵲說你要靜養。」裴潛按住我的手,淡淡道,「勿動。」 如同窒息中透入清風,我的心登時落下。 「真的……」我不禁喜出望外,望向他,那雙眸注視著我,平靜而黑沉。 裴潛的唇角微微地牽了牽,似乎想回我一個微笑,但是沒有成功。我看著他,也收起臉上的笑意,安分地躺回枕上。 火光中他那焦急大吼的模樣仍然清晰,他不住地安慰我,抱著我奔向什麼地方。我也記得我緊緊扯著他的袖子,就像在抓著救命稻草。而現在,一切平靜,我們忽然又回到上次見面的狀況,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飲水麼?」裴潛首先開口,從榻上起來。 我點頭:「嗯。」 他去案上倒水,光照映著他的側臉,線條清瘦。水端來的時候,我想接過自己喝,裴潛撥開我的手:「說了勿動。」言罷,他將一隻湯匙拿來,舀起一匙,送到我嘴邊。 我有點尷尬,只得由著他喂,一口一口吞下。 「我睡了多久?」喝過以後,我問。 「昨夜到現在,差兩三個時辰就夠一日了。」裴潛道。 我望著他,片刻,輕聲道:「你一直在此?」 裴潛沒有答話,將水碗放下,重新坐到榻旁。 「我睡了兩個時辰,阿元和郎中一直守著,我方才讓他們去歇息了。」他說,「我昨日在騏陵督戰,得知你在此處,便即刻趕了來。」說罷,他看著我,「還有什麼想問的?」 我的心事,在他面前從來都藏不住。我沉默了一會,道:「他,如何了?」 裴潛看著我,唇邊彎起一絲苦笑:「他走了,還活著。夠麼?」 §第69章 林崇 我心底暗暗吃驚,面上波瀾不動,讓阿元扶我起來。 魏安也從階上站起來,手裡仍拿著他的,臉上全然不掩驚訝。 「此乃荊州崔軍師,今日到了菀城,來見夫人。」裴潛對我說。三言兩語,我聽不出底細,但看他神色並無異樣,心底稍稍平靜。 崔珽在推車上向我一揖:「夫人別來無恙。」 我看著他,矜持地還禮:「原來是崔公子。」 裴潛有些訝色:「軍師識得傅夫人?」 崔珽微笑:「去年某在山南訪雲石先生,曾與夫人有一面之緣。」說著,他看向魏安,「四公子還曾贈某推車與馬具。」 魏安看著他,神色動了一下。 「並非全是贈送,」他抿抿唇,撇開頭,「推車是改的。」 崔珽望著他,笑意溫和:「可某還不曾道謝。」 魏安淡淡道:「不必謝。」說罷,他把扔在榻上,轉身走開。 屋子那邊傳來「哐」的關門聲,眾人在原地相覷。 裴潛面色平靜,崔珽望著魏安屋子的方向,若有所思。 「小叔今日身體不適,失禮之處,還請包涵。」我目光一轉,低眉歉道。 崔珽看向我,淡笑:「夫人不必多禮,四公子既然不適,某改日再來拜見。」說罷,他向我一揖,又與裴潛道,「季淵可引我往城中一觀。」 裴潛頷首:「便如元麟之意。」他看看我,眼神似乎在教我安心,隨後,吩咐從人搬動崔珽的推車離開。 院門再度關上,庭中留下我們幾個,對視間,神色各不相同。 「小兒麻癱,若是早些遇上某,也不必終生坐推車了。」韋郊晃晃腦袋,慢悠悠地說。 「這位崔軍師,就是梁玟的軍師崔珽?」公羊劌用石塊磨著替作寶劍的木棍,望望門那邊,走過來問。 「正是。」我答道。 公羊劌「呼」地吹了一下棍子上的木屑,上下揮了揮。 「你該告誡四公子,現下並非意氣之時。」他看向我,淡淡道。 直到用膳的時候,魏安也沒出來。我想了想,只得親自去喚。 好一會,魏安才把門打開。 他的頭髮有點亂,好像一直躺在榻上,可是臉上卻沒有半點睡意。 「四叔還未用膳?」我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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