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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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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操勞不足掛齒,」我的聲音悲傷,「只盼夫君可從此好轉,妾再累再苦亦是無怨……」說著,我的頭更低,還特地舉袖,裝模作樣地點點臉頰。 侯均亦歎氣。 我看向魏郯,他的手露在薄被外面。我心想裝得真像,故意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裡。不料,他反握住我的手指,我暗自掙扎,他怎麼也不放開。 「南方天氣溽熱,行軍在外,水土不服乃是常事。不過大公子此番病勢洶洶,亦是始料不及。」侯均道。 我緩緩點頭。 被子下,手指用力撓魏郯的掌心,魏郯卻握得更用力,我險些哼出聲來。 「少夫人亦不必太擔心,大公子身體強健,人言急病易愈慢病難醫,丞相已遣人到鄰近的沐陽去尋良醫,如今又有少夫人在側,大公子必可早日康復。」 魏郯的手已經把我按住,將計就計,撓得我手心發癢。 我覺得臉憋得要抽筋,只能將頭壓得更低,雙肩微顫,聲音像擠出來一樣:「謝侯公吉言……」 侯均再歎,道:「少夫人勿悲傷過甚,某叨擾過久不宜,就此告辭。」 我起身要送侯均,魏郯卻不放手。 我惱起,用力掐他掌心,他才終於鬆開。 「妾不得遠送,侯公慢行。」我起身行禮。 侯均再禮:「少夫人且坐。」說罷轉身,隨著郎中走出帳去。 待到帳門落下,未幾,王暉探個頭進來:「少夫人,他走遠了。」 我這才松下口氣,轉頭,卻見魏郯縮在被子裡,雙肩一抽一抽的。我瞥著他,上前用力扳著他的肩膀將他翻過來。 果不其然,魏郯笑得不能自已,臉上灰敗的顏色跟那開心的模樣毫不相稱。 我繃著臉瞪著他,可過了一會,自己也像被傳染了一樣,「噗」地笑出聲來。 魏郯一把將我摟到懷裡,我不肯,用力將他推開。這時,手蹭到他的臉,只見一層灰灰白白的,像調了油的鉛粉。 「真髒。」我吐吐舌頭,一邊笑著一邊用力抹到魏郯的衣領上。 魏郯卻把我的手捉住,按著我。 「不惱了?」好一會,他笑夠了,眼睛彎彎地問我。 「誰說不惱?」我抹一下他的唇,看看手指,居然也是那些,毫無愧疚地擦到他另一邊衣領上。 二人正鬧著,帳門外面突然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我一驚,停住手,魏郯亦面露詫色。 「何人?」我讓聲音顯得鎮定,問道。 片刻,帳門掀開一條邊,魏慈笑嘻嘻的臉探進來:「長嫂。」 我松下一口氣,魏郯卻將額巾抓在手裡,朝魏慈猛地擲去。 魏慈嚇得一縮,額巾在離他兩三丈的地方就落了下去。 「撿起來。」魏郯冷哼。 魏慈一臉訕笑,進來將額巾拾起,恭恭敬敬地送到榻前。 「做甚?」魏郯問。 魏慈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那棋不是還未下……」 魏郯坐起來。 魏慈忙笑著說:「後來弟覺得長嫂也在,不忍擾了堂兄與長嫂相聚,想想又作罷了。」 「是麼。」魏郯似笑非笑,「那你在外面咳什麼。」 魏慈誠懇地說:「天熱,弟偶有不適。」 魏郯拿起榻上一個木枕朝他扔去,魏慈面色不改,笑嘻嘻地接住。 我看著這二人,只覺無語。人前正經人後流氓,魏傕可以把這話寫作匾額掛在堂上。 這時,我想起魏傕那邊還要拜見,晚見不如早見,也正好成全魏慈。於是起身,對魏郯道:「夫君,妾還要去見舅氏。」 「嗯?」魏郯看看我,看向滴漏。 「長嫂才來,還未歇息,明日再見不遲。」魏慈道。 我搖頭微笑:「回來再歇息也一樣,姑氏和眾姒娣也有物事要我帶給舅氏與諸位叔伯。」 魏郯沉吟,沒有反對。他叫來程茂,讓他送我去前軍。 我在路上,就一直聽程茂說騏陵水寨如何如何壯觀,但沒往心裡去,在我的想法裡,就覺得大不了許多船擠在一塊,跟長安遊湖時節的碼頭也差不了多少。 可當大江出現在車馬前,我望著外面,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 我從來沒有見過大江。上次去淮南,渡黃河的時候,我已經被那壯闊奔騰的樣子驚得咋舌。而這大江,水波湍險不如黃河,卻比黃河清澈,也更加寬闊。馬車從江邊馳過,碧空萬里,那江面卻全然望不到頭,似乎無邊無際。 更讓我感到震撼的,就是魏傕的水寨。 營寨縱深十幾裡,從魏郯的後軍一直綿延到江邊。但這並不算完,魏傕的戰船大大小小,放眼估計能有上千,卻泊得有條不紊。魏傕搭起棧橋,一路延伸到江中;又分作岔路,像便道一樣將各處連接,程茂得意地告訴我,要到哪艘船上,行馬行車皆暢通無阻。 我嘆服地頷首,心裡又有些思索。如果魏郯仍統帥水軍,這樣的壯觀之物,他會如何指揮?我甚至能想到他立在江邊指點,意氣風發的樣子。 可惜,這些都不是他的。將來就算戰勝,魏郯也最多升個虛號。 想到這些,我有些意興闌珊,放下竹簾,坐好。 魏傕的營帳很寬敞,屏風、案席、書架等等,擺設得像家裡的廳堂一樣,案旁還有一隻銅爐在焚著香。 我入內的時候,魏傕正在看著地圖,旁邊坐著魏安。 看到我,魏傕神色和藹。 「阿嫤遠道而來,一路辛勞。」見禮之後,他和聲道。 我低頭道:「兒婦乘車,些許路途不足掛齒。舅氏操心國事,更是勞心。」 魏傕撫須,微笑道:「你看過孟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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