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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22章 守城

  阿元問我去哪裡。

  我苦笑,是啊,去哪裡?

  魏郯娶我本是假意,現在又送著我來這邊,想來是不打算再讓我回去的。

  裴潛呢?我歎口氣。對他,我的心情一言難盡,他做出這麼許多,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過去種種,又豈能說忘就忘?

  我若跟了裴潛,「傅嫤」兩個字,大概從此就會變成「傅氏」被寫在魏氏祠堂的牌位上,而我從此隱姓埋名,不僅魏氏,甚至與傅氏也再沒了瓜葛。那個被我珍愛和引以為傲的姓氏,會被我親手拋棄……想到這些,我的指甲突然掐進手心。

  「我哪邊也不想去,」我幽幽地說,「我想走得遠遠的,找個偏僻的地方也好,逍遙自在,不用再管這些人。」

  阿元的臉色變了一下。過了會,她想想,道:「也並非不可,但是夫人,你若留走了,雍都的生意怎麼辦?」

  我一愣,心頭如遭悶捶。

  對啊,竟忘了雍都還有生意!

  我抓狂,用指甲撓床板。

  雖然我刻意地不想跟裴潛太靠近,但他舊傷復發是為了我,探望他還是成了每日必行的功課。不過跟第一次不一樣,我只在白天去,並且每次挑的都是飯點,落在別人眼裡也就不會那麼曖昧。

  魏安仍然對這幾件事很有意見,一連幾日不跟我說話。我每次去看他,他要麼在弄他的木件,要麼在跟院子裡的軍士說著木件。見到我來,他卻是一副冷臉。

  我跟他解釋過裴潛的傷,可他好像一點聽不進去。我無法,自己不是聖人,他要生悶氣就只好由他去了。

  裴潛的傷好得很快,過了三四日,他已經能夠下地了。

  每次看到我來,他都笑吟吟的。無論寫字還是看書,他都會停下來,專心和我一起吃飯。

  我也不像先前那樣緊繃,會主動跟他說話;有時候說到一些共同認識的人和事,會不由地想起從前二人議論時說過的話,望向裴潛,那雙目中竟也滿是會心的笑意。

  年少之誼,指的大概就是如此吧……

  「想什麼?」我正神遊,面前的碗突然被敲了一記。

  裴潛將一塊中翼夾到我的碗裡:「食不可分神。」

  我皺皺鼻子,不過雞中翼是我最愛吃的,看在這份上,不與他計較。今天我問過郎中,給裴潛做了雞湯,整整燉了兩個時辰。

  裴潛低頭喝著湯,皺皺眉頭:「這湯怎麼這麼甜?你放了糖?」

  「嗯。」我說。

  裴潛看著我,表情有些無語:「你見過誰家的雞湯放糖?」

  「不是放糖麼?」我疑惑,想起從前喝的湯,人們都喜歡討論湯甜不甜,不放糖又怎麼會甜……看到裴潛的臉色,我意識到自己大概做錯了,但是,認錯是不可能的。

  「不好吃麼?我覺得挺好。」我橫著來,「裡面的藥材很貴,你要吃完。」說到藥材,我心頭簡直滴血。淮陽雖靠近南方,但剛經過戰亂,平常做湯用的藥材價格翻了十幾倍,我買來的時候簡直像放血一樣難受。

  「你去買藥材?」裴潛訝然,「問戚叔要不就是了,怎麼要你買?」

  「不用你管。」我瞪他一眼。問戚叔要當然容易,可是我最近很怕見到他,因為他老是勸我留下來,還動不動就垂淚感歎。

  裴潛不語,低頭喝湯。他的唇角一直彎著,好像在吃著無上美味。

  吃過飯,我收拾了東西要走,裴潛叫住我。

  「阿嫤,」他說,「那些府兵的傷也快休養好了,過兩日,我加派些人手,將四公子送回雍都,如何?」

  我一愣,這話的意思很明白,送魏安走,我留下。

  「我……」我咬咬唇,「我再想想。」

  裴潛苦笑:「阿嫤,孟靖送你過來,難道你還能再回去?」

  「我再想想。」我重複道。

  裴潛看著我,臉色微微黯下。

  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匆匆的腳步聲,未幾,有人道:「將軍!」

  裴潛有些訝異,走到門前去:「何事?」

  我在室內,好奇地豎起耳朵。只聽那人的聲音很著急,道,「將軍,細作來報,梁充次子梁衡帥軍一萬,正往淮陽而來,已不足三十裡!」

  梁充是皇室宗親,先帝時,任荊州牧。大亂以後,他擁兵自重,將荊楚諸郡牢牢握在手中。天子定都雍州之後,曾召入朝,可是梁充拒絕,罵魏傕挾天子而令諸侯,他誓不屈服。

  魏傕北方未定,並不急於收拾梁充。而梁充也不是傻子,蟄伏荊楚,伺機而動。

  如今機會來了。魏傕在北方與譚熙大戰,後方正是空虛。十日前,梁充次子梁衡進攻江州,吳璋忙於抵抗,將原本駐在淮陽的兵馬調了過去。誰知梁充梁衡虛晃一槍,竟連夜朝淮陽而來。淮陽乃是整個淮南的門戶,一旦打開,淮南盡入囊中。

  而裴潛的手中有人馬五千,加上魏傕留在這裡的一千兵馬,只有六千。

  我不懂打仗,但是聽到戚叔詳說,身上也起了一層冷汗。

  裴潛早在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匆匆去了城頭。府兵們聞訊趕來宅院,軍曹把馬車也拉了來。

  「女君,」戚叔對我說,「公子命我即刻帶女君出城。」

  「去何處?」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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