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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離淮陽最近的城池,唯有揚州。」戚叔說。

  「夫人!」這時,一名府兵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向我稟道:「夫人!四公子不知去向!」

  我一驚,這個節骨眼上,魏安怎會不見?忙道:「快去尋!所有人都去!」

  眾軍士應下,紛紛跑開。

  「女君,時辰可不能再拖了!」戚叔急道,「這樣,四公子我來等,女君先走!」

  「不行。」我咬唇:「要走一起走,再等等。」

  半個時辰過去,魏安仍然沒有找到,而城牆上已經傳來了敵軍來到的消息。

  這輩子,我不是第一次經歷圍城。上次是萊陽,魏傕兵臨城下。一樣的人心惶惶,一樣的紛亂嘈雜,但結果還算不錯,兵不血刃,我嫁給了魏郯。

  不知道這回又會如何?

  街上,匆忙奔走的軍士呼喝著「讓路」,到處是神情緊張的人。不少平民今日要去趕集,聞得戰事突來,慌慌張張地往家裡跑。一名婦人提著菜籃從我身旁急急走過,懷裡抱著的孩子正「哇哇」大哭。

  「阿嫤!」一聲大喝突然在身後響起,回頭,卻見裴潛大步走來,又驚又怒,「不是叫你走麼?怎還在此?!戚叔何在?!」

  他風塵僕僕,全身鎧甲,腰佩長劍,全然一副武將的樣子。

  我正要回答,突然,只聽得城頭上一陣吵鬧。

  「將軍!」一名軍士朝這邊大喊,「敵軍擊鼓,要攻城了!」

  裴潛臉色一變,對我急聲道:「召集府兵護衛,躲到宅院裡去!」說罷,他轉身,匆匆朝城樓奔去。

  城下的人如炸鍋,我能聽到城牆外隱約傳來「咚咚」的鼓聲。

  「夫人,」阿元的聲音透著害怕,「現在怎麼辦?」

  我望著城樓,只覺心跳也跟著那鼓聲似的。

  「先把四叔找到。」我低低說。

  最先找到魏安的是兩名府兵,他們帶我穿過人流見到魏安。他居然離我不遠,就在正門十幾丈外的城牆上。

  這裡到處是手中持弓持弩的軍士,一名中年將官立在魏安身旁,我看到他們身後的旗子獵獵招展,上面寫著大大的「魏」字。

  見到我來,魏安愣了一下。

  他身旁的將官明顯地猶疑了一下,隨即上前來與我行禮:「夫人。」

  我看看他,頷首還禮:「將軍。」

  此人叫楊恪,是魏傕駐在淮陽的主將。我來淮陽的原因本是微妙,身份更要保密,此人我也就在宅中見過一次。不過,魏安跟他熟悉得多,據阿元說,這些日子,魏安常常與楊恪在一起。

  再看向魏安,他也看著我,好一會,才行個禮:「長嫂。」

  這模樣不情不願,我也沒工夫計較,道:「四叔,此處危險,隨我回宅中去。」

  「不去。」魏安說。

  我登時覺得火起,壓著怒氣:「什麼?」

  魏安理直氣壯:「兄長說過,魏氏的男子,寧死也不做畏縮之徒,我要與將軍一道迎敵。」

  「迎敵?」我氣極反笑:「甚好!四叔如何迎敵?」說罷,我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拉到城牆邊上,指指城下,「四叔要衝上去與人拼殺麼?」

  我只想嚇嚇他,可當我看到城下那密密麻麻的陣列時,自己也嚇了一跳。

  鼓聲隆隆地從戰車上擂起來,無數的矛頭指著城牆,我看到了幾百人扛著的攻城錘、高高的雲梯,還有好些不知道名字的東西。

  城上的士兵已經放箭,城下的人也回以箭矢,有幾隻還飛來了這邊,軍士舉起盾牌,一陣「鐺鐺」的驚心之聲。

  「將軍,」我感到自己的聲音發虛,問楊恪,「他們不是突襲麼?怎麼還有這麼多攻城之物?」

  楊恪眉頭緊鎖:「只怕是謀劃已久。」

  我越發心神不寧,不再理魏安,轉而對楊恪說,「請將軍派人將公子送回宅院。」

  「不。」魏安大力甩開我的手,臉色通紅,「我還要試新弩機!」

  「弩機?」我訝然,這才發現他和楊恪的旁邊有一個大木架。確切地說,這是一輛絞車,只不過前部加了一張兩弩合成的大弩。

  這時,城下鼓聲忽然停住。只見軍士朝兩邊分撥開去,一名身披盔甲的將官策馬而出。他在軍前站定,手中百十斤重的大戟一揮,寒光鋥亮。風呼呼地吹來,旗子在風中抖動,我聽到那將大聲吆喝著什麼。氣氛中有迫人的壓力,我想走開,卻邁不動腿。

  他在叫戰,向裴潛叫戰。

  我不知道裴潛武力幾何,能不能迎得了那支嚇人的大戟。但是我知道裴潛身上有傷,如果他開成出戰……我幾乎不敢往下想。

  「那便是梁充的次子梁衡麼?」我問楊恪。

  「稟夫人,正是。」楊恪道。

  我著急地說:「他停住了,怎不用箭射他?」

  「稟夫人,太遠,箭夠不著。」

  我:「……」

  這時,城頭那邊有人奔來,說裴潛請楊恪立即過去。

  楊恪答應一聲,命手下軍士護衛我和魏安,告了禮,快步朝城樓而去。

  我望著他的身影,心裡忐忑地想,裴潛手下有能迎戰的大將麼?這般情勢,雍州和吳璋應該會派援兵來吧?來的話何時才能來到……

  城樓那邊想起粗聲粗氣的聲音,似乎是楊恪在向梁衡回話。與此同時,我聽到旁邊傳來「咯咯」的聲音。

  看去,卻見五六名軍士正合力搖著絞機上的杆。絞機上的麻繩緊緊卷起,將大弩慢慢拉開;弩上的箭是銅制的,箭頭粗大而鋒利,看著磣人。

  「公子,夠了麼?」一名軍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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